此事虽不是丁绍文所为,但赵宛如记在了丁绍文的头上,一直冷眼相对。直到后来皇帝与皇后苦口婆心的劝说,赵宛如才对其态度稍微好了一点。
谁知如今祸事又起,而且涉及人命,赵氏皇族的命案,岂是她能在暗中护得住的。
殿下这是要去哪儿?长廊处的台阶下,丁绍文作揖恭敬道。
我去哪儿,还需要告知你?
臣不敢!丁绍文低着头,殿下是要去救李少怀吗?
赵宛如没有理会他,冷冷的从他身旁略过,丁绍文攒紧垂在腿边,殿下!
丁绍文转身,看着赵宛如顿住的背影,劝您放弃吧,官家已经下旨明日下葬三公主,斩首李少怀。
斩首二字犹如当头一棒,在顿住片刻后赵宛如迈着更加急促的步伐从公主府后门入了大内。
你为何还惦记着那个道士啊!
坤宁殿内,一向温和的刘娥大怒,将案桌上的香炉都打翻在地。
母亲,此事绝不是李若君所为,若您不肯求爹爹,不肯放过她,那么明日一早我便昭告天下,是我下毒毒害的元容!
香炉翻到在地,光滑的地面上撒了一撇灰,玄色的香灰在火红烛光照耀下显得暗红
你!
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赵宛如撇着头,白皙的脸上印上绯红的掌印。
你竟然为了一个道士,不惜编造谎话用你自己威胁你的母亲?你是被他迷失了魂吧!刘娥攥着自己的衣襟后退,震坐在了榻上。
如此也不见母亲心软,赵宛如紧逼道:或许,不是编造的谎话呢!
什么!刘娥再次惊坐起。
世人都知道女儿喜欢李若君,惠国公主孤傲,而女子善妒,爹爹彻查了一个月有余都未果,这两者加在一起,难道不足以成为女儿谋害元容的理由吗?
你!刘娥指着赵宛如,绝不可能,你是我的女儿,你的心性我如何会不知道,莫说是杀人,便是害人你也是不敢的。赵宛如虽孤傲,可心还是善的。
我是母亲的女儿,母亲当然知道,可是别人呢!
刘娥差点提不起气来,你这是要气死我吗!
噗通一声,赵宛如双膝跪地,先前忍住的泪水如泉涌,母亲,女儿不是有意要忤逆您,只是...若她死了,女儿也不想活了。
刘娥拍打着桌子,我当初,就不该强逼你嫁给绍文。
言罢刘娥心绞疼痛,既亏欠了丁绍文,也让赵宛如在婚后变得浑浑噩噩,覆水难收。
刘娥也并不是无情之人,当年之事,她并非没有考虑。
大内后苑到前廷有一座荒废的宫殿,刘娥的贴身婢子送羹汤去文德殿给皇帝,回来的时候因为内侍省那边出了些事,折道过去从而路过了那座殿。
无意间听到殿内有人在谈话,又恰巧听见了李少怀言及自己是南唐后主李重光的嫡孙,吓的飞奔回去告诉了自己的主子刘娥。
赵氏皇族灭了南唐,赐死了后主,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太宗之言。这灭国的大仇,她岂敢将女儿嫁给李若君啊。
且李若君在朝没有任何势力,又为寇准一派与她们为敌,不但帮不上她们,而且也护不了赵宛如周全。如今猜忌的朝堂,只有丁家能够震慑住,护他们周全。
终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这一巴掌打的她自己的手心都疼了,她缓慢走近蹲下,颤抖着手抚上赵宛如的手,还疼吗?
赵宛如摇头。
我可以去求你爹爹放过他,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赵宛如擦了擦泪连点了几下头,让刘娥都快认不得她这个原本性子清高的女儿了,救下后,从此,不再见她!
又添道:与驸马,好好过日子!
赵宛如落泪的眼睛凝神僵住,萎身一颤,明白为何却又无可奈何。
元贞,你不要怪母亲心狠,这世道,女儿家想要保全自己,终究是不能离开男人!即便你生在皇家。
那武皇后...
刘娥楼住赵宛如,搂紧,赵宛如言止,心中凉透。
武皇后用了多少年,废了多少力,才以一女子之身登基为帝,可最后无论政绩多么突出,不也还是被人从帝位赶下去了吗。
是皇帝昏庸?无能?无道?皆不是,只是她是女子罢了!
我知道了,只要母亲,能够救阿怀!赵宛如埋进母亲怀里,哭尽自己最后一丝温柔与天真。
与世无争,终究会有一天面临着让你无能为力的事情,血脉亲情宠爱赐予的权力,只在他宠爱你时特有,这权力终究不会变成你自己的。
唯有,握在自己手中的,才是。
次日天明时,宗正寺造册,追封三公主静姝为鲁国公主,谥昭怀,号,清虚灵照大师。
又下诏将驸马李若君从狱中无罪释放,听得李少怀被无罪释放,三公主生母杜贵妃伸冤,赵恒不予理会,遂服毒于福宁殿前。
翰林医官院没能救回杜贵妃,赵恒痛心疾首后将李少怀贬去了塞外。
杜贵妃薨了,官家大怒,将李少怀被贬去了西夏边境。
赵宛如握白瓷茶杯的手一震,杜贵妃死了?
那李少怀呢?
在驸马都尉府,今日便要出发,不过探子说好像没有什么动静。
茶杯瞬从她的手上滑落到案桌,倾倒滚了几圈靠在了茶盏上,温热的茶水撒了一线。
慌乱急促间失了稳心重重的撑在了桌子上,茶盏晃动,如玉般白的茶杯失了倚靠便滚落到了光滑的地面上。
哐当哐当哐当
啪
黑色的地面碎了一片白。
备车,去驸马府!
现在驸马府有好几处,张庆知道公主如今只会去那一处。
赵宛如纵然当初知道其女儿身时有过恨,可那恨早已经随着时间散去,面对着李少怀,她无法做到坐视不理,无法独善其身。
她熟悉李少怀,知己知彼,李少怀心善,可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元容因她而死,连元容的生母都因此服毒而去,以李少怀的心性,定然是不愿苟活的。
能救她的,只有赵宛如。
赵宛如能做的,只有刺激!刺激她不甘!
李少怀习医擅长的便是制药,药即是毒,可李少怀不喜吃药,更厌毒。
李少怀握着锋利的匕首,只身坐在轮椅上,面对着驸马府独设的灵堂前,她今日便要赴任西夏边境,驸马府的随嫁的宫人早已经遣回大内,凄凉的连一个小厮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