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就不必了, 这里的东西怎么能随意乱碰。”
蝶思口中称是, 朝老鸨说他们不要花姐,不要酒, 只要一间包厢。
老鸨一见是舍不得花销的穷鬼,热情洋溢的笑脸登时一冷, 白了二人一眼, 甩头就走。只吩咐小厮:“带他们去一楼包房, 最便宜的那一间。”
此时闻风几人刚好进来, 瞧见这一幕, 啼笑皆非。
几个在炎天界叱咤风云, 人人跪拜的掌权者,即便偶尔隐藏身份也从未遭人白眼,还被安排至最下等的去处。
陆续神色淡然跟着小厮去往角落,来到一间外面豪华,内里装潢普通的包房。
不过到底是这条街最大的秦楼楚馆,即便最便宜的房间,也可称得上一句富贵。
他找了一张凳子坐下,等着即将表演的歌舞。
这间包房的处于角落,视线不佳,只能看到大厅歌台的斜侧面。
闻风几人后脚跟着进房,随意找了地方坐下,在黯淡的灯影中,眼色晦暗不明。
没过多时,大厅内光线稍暗,绚璨的灯光都集中在了大厅的舞榭歌台之上。
今日的节目并非哪位歌姬舞姬的舞蹈演奏,而是某位头牌红人的梳拢——即由恩客们竞拍她的第一次伴宿。
角落里的房间视线被垂下的纱帘遮挡大半,无法看到她的正脸,只能看见一个穿着艳红喜服的清瘦身影。
陆续本也无心观看,心不在焉瞥了一眼,登时疑惑:“男的?”
这条街上有寻常勾栏,也有南风馆,但他明明记得进门时看过,楼外站着的都是美貌花姐。
愣了一会才恍然回过神,他身处妄念之地,并非现世,眼前的一切不能用常理推断,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凝神呼出一口气,后身出了一背冷汗。
他不知不觉间又神思恍惚,忘记此地只是蜃景楼台的幻影。
蝶思对这个红倌有些好奇,探出头不停朝外打量,想看清他的相貌。
忽然身形一顿,缓慢地转过脖子,僵硬的动作和骤然睁大的双眸如木偶一般恐怖,又将陆续看出一身冷汗。
他咽下一口唾沫,好奇问道:“怎么了?”
蝶思呆呆僵立,如同被什么东西魇住一般,一动不动。
陆续不得已,用剑鞘轻轻戳向她:“醒醒!”
被戳了几下,蝶思才缓慢回神:“我刚才怎么了?”
“你……刚才探身看外面,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就变得有些奇怪。”
说是奇怪,陆续猜想,或许这个妄念之地就是如此。
待久了,神智模糊,分不清虚影和现世,便会变得如同她方才那样,然后永久被困此地。
蝶思修为微弱,进入此地才两个时辰不到,就已出现反常。
他可能心智坚定一点,但修为不比她高多少,不知能保持多长时间的神思清明。
他又侧头看向闻风几人,他们的动作看起来并无异常,但映在灰暗灯影中神色却有些难以言说的微妙怪异。
似乎进入街道后没多久,几人就变得沉默寡言。
他正想问问这几位大能的意见,蝶思忽然道:“我刚才看到他的脸了。”
她仔细看了一眼陆续,又探出半个身子寻找能看到红倌的位置。
之后又回身看向陆续,然后再次探出头。如此反复看了好几遍。
虽然动作和神态并无异常,奇怪的举动仍让陆续疑惑不已。
蝶思来回看了半晌,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朝陆续小声道:“他长的,和你好像。”
陆续微微一惊。那个红倌和自己长的像?
她又仔细看了一眼:“你若擦点脂粉,就是他那副模样。”
陆续面无表情将头探出轩窗,左右摇摆,终于找到一道缝隙,能避开红纱遮挡,看到那个红倌的相貌。
对方并未浓妆艳抹,只在眼角眉梢抹了一层艳红胭脂,绮丽相貌灼人目精。
陆续怎么看怎么怪异,回身问蝶思:“他和我长得像?有镜子吗?”
“有。”蝶思从乾坤袋里拿出镜子,“你看。”
又坚定朝他道:“你要是和他同样装扮,再摆出同样神情,你两一模一样。”
陆续:“……”
那副眼波流转的媚色神情,他做不出来。
为了再一次确认,他又探出头,从缝隙中朝歌台上的人看去。
那人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缓缓转过头,朝他微微轻笑。
刹那之间,陆续忽觉耳边喧闹声音骤然消失,眼前白茫茫一片,彷如身在一片雾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