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云与谢莫如交换个眼神,道,“我们不用考功名,想找几本杂学看看。”
筑书楼的事,李宣也不大知道,他过来,是给庶兄捧场来的,如今说借书的事,李樵道,“杂学整理出来的不多,我带你们过去。”
杂学的类别分的很清楚,两人都喜欢游记一类,谢莫如问,“能借几本?”
李樵道,“都可以,别全搬回去就行。”
江行云看游记实在不多,道,“喜欢写游记的人太少了。”
李宣笑,“人们忙着前程还忙不过来,除非闲人,不然哪个有游山玩水的功夫。”
“不一定要游山玩水,自己的家乡,居住多年,只要有心,也能写一本了。”江行云灵光一闪,问,“有地方志么?”
李樵道,“前朝的有一些。”
江行云谢莫如干脆挑了几本地方志,李樵命出两枚书签命书役记下,让她们各在借书册上签了名,书签就直接给江行云谢莫如了,书签做的十分别致,签头写了个特字,下有两行密字,背有防伪暗花。李樵道,“以后来筑书楼借书要带着借书签。”
李宣素来细心,道,“你们要来,提前打发人过来知会一声,不然这里人来人往的,免得受了唐突。”
“好的。”江行云问,“不能每月单辟出几天来给女眷来借书么?”
李宣道,“除了你们,没女孩子来借书啊!”女人借书做什么呀?虽然李宣对女孩子向来宽厚,可他也觉着,除了大户人家,鲜少有女孩子能念书的。女孩子就是念书,无非是学些琴棋书画,一般这样的人家,自家也会有藏书,根本无需外头来借。李宣也是头一遭见有女孩子借地方志看的……
何况,女人看书能有几天啊,成亲就是持家生子的事儿了……
这么一想,李宣觉着,莫如妹妹和江姑娘还真够奇特的。
筑书楼新开张,比较热闹,有的是来打听借书的事儿的,有的则是过来瞧稀罕的,李樵正带着诸人回他的院落,书僮快步走来禀,“公子,南安侯与穆七爷来了。”
谢莫如道,“我们书也借好了,你们去忙吧。我们自己走就行了。”
李宣笑,“大哥只管过去,我送一送莫如妹妹和江姑娘。”
“也好。”李樵微微躬身,过去迎接南安侯一行了。
李宣带着谢莫如江行云出门,正好李樵迎着南安侯穆七爷进来,两行人走个正对,穆七爷倒不陌生,正是那日靖江王府一行人里骑白马的青年,倒是南安侯第一次见。不同于谢莫如想像中有一些圆滑的模样,南安侯五官深邃,更有一种刀削斧凿的气概,甚至南安侯的年纪相对他的爵位都年轻的过分,他未至而立,当年一战斩南越亲王,因功封侯。
南安侯回帝都一年,也是第一次见谢莫如,他的眼睛直接略过一袭男装犹美貌非常的江行云,鸷鹰一般落有谢莫如的脸上。
☆、第90章 要出手了
很久以后,南安侯回忆起这次初见,第一个感觉仍然是,谢莫如的相貌根本不似宁平大长公主,可见风言风语之不可信。
谢莫如望入南安侯的眼睛,那里面有一种深深的端量,也只是一瞬,谢莫如移开眼睛,对南安侯微微颌首。南安侯一笑,露出一些柔和,径自过去,铁灰色的衣袍在春日阳光下散发着盔甲般的光泽,南安侯深看谢莫如一眼,做出结论,“根本不像大长公主,那些人都是胡说。”
南安侯身量高大,谢莫如想与他平视不能,只能仰头,谢莫如有一种特别的本领,甭管遇到什么身份的人,她都有本事维持一张淡定面孔,谢莫如道,“宁荣大长公主这样说,我就信了。”
“想来是母亲的玩笑话。”南安侯道。
“或许是宁荣大长公主对外祖母念念不能忘,人老了,多会念旧。”
“或许。”南安侯不置可否。
谢莫如道,“我们已借好书,先告辞。”
南安侯点头,他也没跟个小丫头言语纠缠的意思。南安侯心说,你走就走呗,结果,谢莫如说走,又不动了,反而又拿一双凤眼盯他,南安侯这才明白,连忙侧身让出道路,谢莫如江行云径自离去,李宣一直送她们上车,方折返回去,南安侯打趣,“阿宣风度十足。”这种性子的小丫头,李宣这等身份还伺候,要搁他……当然,搁他,他也不敢抽谢莫如两巴掌。
李宣正色,“对女孩子当然得周全,再说,莫如又不是外人。”莫如妹妹对他挺好,对别人都好,就是对南安表舅……唉哟,南安表舅这女人缘儿哟,真叫人怜悯。
南安侯低笑,“我听说文康表姐已经开始给你寻亲事了。”
李宣已经十七,他这个年纪还未成亲的都少,更不必说他还没定亲呢。李宣亲事未定,原因也简单,先前他定过一桩亲事,奈何女方福薄命短或者李宣命硬克妻,一场伤寒就要了命。文康长公主觉着长子在亲事上不大顺遂,就去天祈寺给长子卜了一卦,卦相上说长子要过了十七才好论亲,便一直耽搁到如今。
看南安侯似是知道一些内情,只是在这地方,李宣也不好细问。
南安侯的身份,他说出口的消息,就不会只是打趣李宣这般简单。文康长公就在宫里陪太后说话,皇长子的亲事定了,接下来就是永福长泰两位嫡公主的亲事,较之皇长子,更要郑重。
胡太后道,“不只是永福、长泰,靖江也到了说亲的年岁,她自幼养在我宫里,我待她同永福、长泰是一样的。靖江王上折子,也是请皇帝帮靖江择婿呢。”
因说的是嫁娶之事,母女两个的私房话,宫里也未留多少人,胡太后问闺女,“要我说,这公主择驸马,就得选那人品好,靠得住的人家。”
文康长公主笑,“看母后说的,不但公主择驸马,谁家嫁娶不是找人品好的呀。”
胡太后笑,“我问你,你有没有想让阿宣尚主的意思?”老太后有啥好事儿,第一个忘不了亲闺女,这不,闺女一进宫她就絮叨上了。
文康长公主想了想,“我也没想好。”
“这有什么想不好的,皇室公主,又是你亲侄女,难道还配不上阿宣?我也是看阿宣那孩子品性好,才先跟你提的。”永福公主、长泰公主都是嫡出公主,后面的小公主们,较之出身,还是稍逊姐姐们一筹的。
文康长公主道,“我瞧着,长泰就很好,母后若觉着合适,我跟皇兄提一提?”
胡太后点头,心里倒也满意,“长泰这孩子,自来稳重,与阿宣也算脾气相投了。”长泰公主是亲孙女,李宣是亲外孙,胡太后乐呵呵地,又跟闺女商量,“你说,永福的亲事,从你外家择一子尚主可好?”
文康长公主思量,“二舅舅家嫡长孙已经娶妻,余下的,都是没爵位的,而且官位不显,配嫡公主,也太低了。南安侯嫡长子年岁又小了些,要我说,舅家虽好,实无般配人选。”
“宜安驸马不也是无爵么?”胡太后实在想再给娘家施些恩典。
文康长公主道,“一则宜安本是宗室郡主,她是破例封的公主;二则,谢驸马有探花之才,自己真才实学考出来的。这为公主择驸马,要么给公主择个有爵位的夫家,要么给公主择个有才干的驸马,以后才好过日子不是?母后不要忘了,当初大舅舅因罪罚爵,大舅舅难道没有嫡子,承恩一爵原可留在长房。但承恩一爵最终被二舅舅所袭,便是宁荣姑妈向宁平姑妈哀求,二舅舅方袭得公爵。”
前承恩公、现承恩公都是胡太后的兄弟,胡太后还跟宁荣大长公主关系不赖,对娘家发生的事只能一声长叹,“你这话也有理。”死了再叫娘家侄孙尚主的心。
母女俩嘀咕半日,文康长公主中午留在慈安宫陪母亲用膳,下午方告退回府,与丈夫说了让儿子尚主的事。这事儿,夫妻两个早就商量过了,文康长公主道,“我实在不放心,尚主总还安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