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还说呢,“我看二哥这些天忙的都瘦了,给二哥送些滋补品吧。”
谢莫如笑,“殿下也忒实在了,给长辈送滋补品是孝敬,给晚辈送滋补品是关怀,平辈中,倘谁病了伤了抑或女人有了身孕生产前后要调理的,送滋补品是问候,二皇子如今好端端的,不过是稍有劳乏,且东宫正是万人瞩目的时候,别个府里都没这个,就咱们府里送,就原是好心,也得叫小人忖度出恶意来。殿下只管放心,二嫂子那样精细伶俐的人,这会儿不定怎么给二皇子调理呢。”
五皇子点头,“这倒也是。”继续跟媳妇看礼单,忽然想到一事,“听说这次册立东宫靖江王也要过来到贺。”
“他国使臣都要来的,靖江王正经宗室,一地藩王,理当亲至以贺东宫。”谢莫如道,“不过,他真的肯来,倒是意料之外。”
五皇子也悄悄的说,“是啊,按理藩王三年一朝,这些年也未见靖江王来过。我以往也只是听说过他,这次来了,还真得见识一下。”
“你要去见识,也叫上我,我也要看看靖江王生得何等形容。”
五皇子一乐,应了他媳妇。
靖江王多年未至帝都,其实不要说五皇子这在兄弟间排行靠后的,就是皇长子,对靖江王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哪怕他们的爹穆元帝,对靖江王的印象也不大深刻了。主要是穆元帝少时登基,他八岁上祖母程氏过身,程氏一死,葬礼结束,辅圣公主就命靖江王去就藩了,彼时穆元帝不过八岁,如今穆元帝都四十出头儿了,恐怕也不记得靖江王具体是何形容了。
五皇子就想着好生看一看靖江王呢,结果,来的是靖江王世子。靖江王世子一至帝都就进宫给穆元帝请安兼请罪,递上靖江王写的折子,靖江王称身上不大妥当,就派儿子代自己来了。
靖江王称病并不稀奇,三十几年一直用这招,都用老了。
穆元帝很细致的问靖江王世子,靖江王生得是什么病,可好些了。靖江王世子三十几岁,人生得威仪气派,态度很恭谨,禀道,“父王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大康泰,老人家接到陛下御旨,十分高兴,想要亲来以贺东宫,临行前晚上设宴,父王约是多吃了几盏酒,第二日就起不得身,宣来太医诊过,实难成行。父皇很是不安,想着我朝开国以来首立东宫,这般千载盛事,偏生不能亲至,辜负陛下圣恩,便谴臣代他前来,一为代他贺陛下册立东宫之喜,二则代他向陛下请罪,陛下御旨相召,他竟不能亲至帝都,还请陛下恕罪。”
穆元帝宽宏表示,“王叔身子无恙就好。近些年,朕上了年岁,总是想到旧事,三十几年前,王叔就藩后,我们叔侄再未见过。朕颇是想念王叔,且又遇册东宫之喜,想着请他老人家一并来帝都热闹热闹。王叔身子不适,朕只有挂心的,岂会责怪。”
因册东宫将近,礼部事忙,五皇子正在昭德殿禀事,五皇子还以为能见着靖江王,结果人靖江王没来,五皇子心说,装病能装三十几年,这家人也算奇葩了。看他爹还一本正经的与靖江世子讨论靖江王病情呢,五皇子道,“父皇,这些年儿子也屡闻靖江王身子不大妥当,儿子想着,靖江那地方毕竟不比帝都繁华,父皇既挂心靖江王的身子,何不派两个得力的太医过去,也帮着靖江王调理一二。”
穆元帝笑,“朕正想着呢,你说到朕前头去了。”命人传口谕到太医院准备医术好的太医去靖江王府给靖江王看病。
靖江王世子道,“谢陛下关怀,父王身边倒也有几个妥当太医。”
“表叔只管放心,平常宁荣大长公主身子略有不适,父皇也是派太医过去,大长公主都说父皇这里的太医医术比她府里的太医好呢。”五皇子一幅恳切模样,“就是他们医术不及表叔府里的大夫,让他们去瞧瞧,回来与父皇说一说医理,父皇也能放心呢。父皇这里也有好药材,一并叫他们带了去,知道表叔府里不缺,也是咱们的心意不是。”
二皇子亦道,“一家子骨肉,表叔莫要客套。”
靖江王世子连忙道,“陛下所赐太医,自然是寻常不能及,臣代家父谢陛下圣恩,谢两位殿下关怀。”
五皇子道,“可惜这次只有表叔一人来了,倘是表婶一道来,倒可与皇子妃们亲近一二,她们妯娌倒爱在一处说说笑笑。”
靖江王世子道,“家父身子不适,母亲有了年岁,我就留她在府里,也能帮衬母亲一二。”
“这倒也是,表叔想的周全。”五皇子便不再说什么了。
穆元帝心下一笑,想着这个儿子以往尽是给他出难题,这回倒是阴差阳错的表现不错。赐了大夫药材,穆元帝又给他们介绍,道,“你们表叔侄还未见过。”指着二皇子五皇子给靖江王世子认识了,彼此见礼后,穆元帝对靖江王世子道,“去慈恩宫见一见太后,她也惦记你呢。中午在朕这里用饭,晚上另有家宴。”
靖江王世子一一谢过,恭谨的随内侍去了慈恩宫。
穆元帝对二皇子五皇子道,“靖江王世子鲜少来帝都,你们是表叔侄,多亲近一二才好。”
五皇子还有礼部差使要忙,略说几句话就退下了。二皇子笑,“五弟在礼部,大有进益。”
穆元帝道,“当差三年,倒是知道了些进退。”
如穆元帝所言,中午慈安宫赐宴,穆元帝特意命人召了宁荣大长公主进宫来团聚,待到晚上皇室家宴,诸皇子公主长公主都到了,另外还有靖江郡主穆七郎两个,一则团圆,二则也是叫靖江王世子认一认皇室中人。男人们在昭德殿宴饮,女人们则是在慈恩宫领宴。胡太后笑呵呵的对宁荣大长公主道,“原想着靖江王来了帝都,你们兄妹也好相见,不想靖江王身上不好,虽他不能来,世子来也是一样的,你也有许多年没见世子了吧?”
胡太后说这话,谢莫如直接偏开头去,没见过说别人兄长身子不好反笑的一脸春光灿烂的,就是做态,也要做个略带担忧的姿态好不好。甭看胡太后死不待见谢莫如,谢莫如对胡太后也没什么好感,倒不是胡太后总无事生非的寻衅她,主要是谢莫如就看不上胡太后这种自作聪明的蠢相,这位老太太或者以为太后是一种只需享受而无需付出的尊荣身份。
好在,胡太后智商差些,运道却是不差的,自身智商堪忧,生出的儿女一个比一个聪明。有胡太后主持的宫宴,倘是宴请自家人还好,倘是重要宴会,穆元帝总会令文康长公主在一畔相陪,给他娘圆圆场啥的。胡太后此话刚落,文康长公主已接了话音,安慰宁荣大长公主道,“姑妈莫太过担心,靖江王叔是上了年岁,偶有病痛,听皇兄说,王叔身子尚可,皇兄已赐了太医赏了药材,连夜令他们过去了。”
宁荣大长公主道,“是啊,我也听世子说了。陛下仁义,我在帝都这些年,但有病痛陛下总免不了赐医赐药,王兄远在藩地,自是艰苦些,有陛下关爱,我也放心了。”
胡太后笑,“你只管放心,凡事有皇帝呢。”
哪怕宁荣大长公主素知胡太后蠢笨,她也常利用胡太后犯蠢啥的去整治别人,如今胡太后犯蠢犯她头上,尤其在说自己嫡亲的兄长靖江王的身体状况,胡太后这一幅乐呵相,直堵的宁荣大长公主一口气憋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好生难受。
宁荣大长公主岔开话题,“眼下就是东宫之喜,帝都城如今热闹的很,我那亲家也受诏前来参加东宫册立大典,听她说前些天来给娘娘请安,娘娘赏赐了她许多东西,直说娘娘和气。”
胡太后想到安夫人就头皮发麻,安夫人活剥人皮啥的其实是年轻时的旧事,现下已鲜有人再提了,只是,这事,胡太后却是知道的。无他,当初她还是这后宫的一介小宫人,安夫人来帝都入朝请安,彼时先帝尚在,先帝亲娘程太后亲自召见过安夫人,安夫人那会儿还年轻,杀人如麻的名声能传到帝都来,程太后对她很是欣赏,还给她写过一幅“不坠巾帼”的大字给了安夫人。那会儿胡太后在宫里当差,偶然听大宫人闲话时说过一二。前些天安夫人到了帝都,见过穆元帝后,因安夫人毕竟是女人,而且又是四皇子妃的外祖母,穆元帝为示亲近,就令安夫人去慈恩宫见胡太后。胡太后好悬没装了病,幸而有文康长公主在畔,且慈恩宫赏赐颇丰,安夫人只当胡太后生性寡言拘谨,也没多想,带着慈恩宫的赏赐就出宫了。胡太后事后同皇帝儿子抱怨,“如何弄个修罗夜叉来见哀家见哟,要不是有你妹妹在,哀家哪里敢见这样的凶煞人。”又说起四皇子妃,“往日瞧着她倒还柔顺腼腆,幸而不似她这外祖,不然小四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安夫人煞气过重,胡太后当天都没能睡好觉。今日宁荣大长公主提起安夫人,胡太后也没有嬉笑的心思,胡乱支应一句,“她这把年岁,又是小四媳妇的外祖,你的亲家,再不能薄待的。”
文康长公主补充一句,“安夫人于国有功,昔日皇祖母在时曾亲自召见,辅圣公主也有问询,皇兄亲政后亦厚待于她,母后时常说起安夫人功勋,颇是感佩,还特意叮嘱皇兄好生招待老夫人,老远的来这一趟不容易呢。”
四皇子妃笑,“外祖母也说皇祖母仁爱慈善,雍容尊贵,母仪天下,令人向往。”
二皇子妃跟着道,“那日在五弟妹生辰宴上见了,老夫人极爽俐的人。”
长泰公主也道,“是啊,精神头儿极佳。”
谢莫如点头,“是位明白的老人家,听说安夫人如今都能挽弓引箭,此次来帝都,千里之遥,虽有车驾,老人家却是宁可弃车骑马,身子骨儿硬郎的很。”说着看向宁荣大长公主,“安夫人也快六十的人了,说来与靖江王年岁相仿呢。”
文康长公主心下舒坦,笑,“这一说还真是如此,靖江王叔今年五十七了吧。”
四皇子妃也不傻,接话道,“那还是外祖母年长一些,外祖母正好六十岁,花甲之年了。”
谢莫如便道,“安夫人年轻时收复南安州十数部族,刀光剑影十几年,还有这样好的身子骨儿,委实令人羡慕。”问四皇子妃,“可有什么保养之法?”
四皇子妃笑,“要说保养之法,外祖母每日晨起习武,必有一餐要食粗粮,余者也没什么特别。”
谢莫如一笑,“看来是天生的好身骨儿。”
皇长子妃崔氏道,“习武的人就是不一样呢。”
三皇子妃褚氏也说,“就是,行走起卧皆与常人不同。”
大家正说靖江王与安夫人的身子骨儿,胡太后突然冒出一句,“老五媳妇,你们这成亲都两年多了,还没动静呢?”
一瞬间,慈恩宫静的只余诸人的呼吸声,连宁荣大长公主都惊住了。唉哟,刚她还为胡太后蠢到她头上气闷,如今回过神,她只想爆笑出声。太好笑了。简直是神之发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