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康长公主与长泰公主道,“我倒情愿阿宇回朝,只是这时候,怕是太子不肯回来。”太子不回,李宇身为太子身边儿的大将,就得保护太子安危,便动弹不得。
长泰公主寻思片刻,道,“太子倘留江南,江南难免再陷于二虎相争之地。前车之鉴犹在,要我说,不论太子还是五弟,总要回来一个的。这话,别人不好说,姑妈何不私下谏于父皇。”
文康长公主长叹,“太子先时就不该去江南,哪怕去了,也该早去早回。”不然哪里有这许多是非!
文康长公主先把女人们酬到的银子交给她皇兄,穆元帝道,“就不与皇妹客套了。”
“客套啥,咱自家的江山,这会儿正是艰难时,应当的。我也只出面应个名儿,都是孩子们张罗的。”文康长公主没直接说太子与五皇子的事,她就提了谢莫如一句,“看她以往虽是个大方人,何尝这样尽过心?往日只见她高高在上的,能入她眼的人着实不多,今为了酬些银钱,倒是会和和气气的说话办事了。想是担心老五担心的紧。”
说到五儿子,穆元帝只有高兴的,“老五在江南,只管放心就是。”
文康长公主笑,“就是知道放心,可女人家哪,心思细,哪里是说放心就能放心的。他们夫妻这些年,又一向和睦。”
文康长公主陪自家皇兄说了半日的话,一句没提太子,隔日,穆元帝便下秘旨:令李宇奉太子还朝!
☆、第264章 交锋之帝心~
对于文康长公主来说,太子五皇子都是侄子,论血缘,太子还更近一些。就拿太子在江南搞出来的乱局说吧,吴国公都阵亡了,她儿子紧随太子,在保护了太子安危的同时,儿子的安危也是保证。就这一点上看,太子还是很够意思的。
当然,这也是李宇武力值够强,不然换个人保护太子试试?
文康长公主原是不欲搀和皇子事的,她也没跟她哥说把太子召回帝都,但,召太子还都亦非坏事,就是叫文康长公主说,太子一国储君,身份不同寻常,在兵荒马乱的地方呆着,不是个事儿。关键是,江南给他搞砸过一回,这可是老穆家的江山哪,像谢莫如说的,改朝换代啥的,朝臣们一投降改奉新朝继续过日子总有出路,但,哪个前朝皇室有好日子过的?就是文康长公主也不放心再叫太子在江南呆着了,别个不要紧的事可以多给太子历练一二,半壁江山可禁不得这般折腾。
故而,一个有前科的太子,一个有收拾烂摊子经验的五皇子,就文康长公主本心,在江南这事儿上,也是更信赖五皇子一些的。
再者说,谢莫如实在太会给五皇子攒人品了。两次为朝廷筹得银两,还都将功劳让出来,令文康长公主出面赚名声。文康长公主得名,她皇兄得利,老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这话还是很有些道理的,起码,不能叫人寒心哪。这并不是说兄妹二人的人品值如何,只是历来人情事理就当如此,人家好意帮你,你转头叫人寒了心,不要说这帮你的以后再不会伸手,就是那没帮过你的,看你这等人品,也不敢伸手了。
当然,做皇帝的,不怕辜负人,身边更少不得人奉承,只是,日久见人心哪。往时国泰民安时穆元帝的确不缺人奉承,当时看满朝文武都是能臣干才,但如今江南半壁陷入战火,朝中局势十分紧张,这时候再看满朝文武,真是一群一群的尸位素餐,能解燃眉之急的有几人?
就在这种情形下,谢莫如雪中送炭好几回。
穆元帝难道就愿意承谢莫如的人情么?
但,江山在前,只要于江山有益,穆元帝也就承这人情了。
穆元帝不是个糊涂人,哪怕当初糊涂过,但江南一乱,他立刻就明白过来,派出最有可能收拾住乱局的五皇子。
当初,江南由南安侯整肃兵马,乍然一乱,虽兵败如山倒,尚有一丝元气得存,这也就给了五皇子重整旗鼓的机会。但,这样的机会,也只得一次,倘再有太子与五皇子相争,使得江南半壁尽落靖江之手,穆元帝就真要去列祖列宗面前谢罪了。
江南之事,太子五皇子择其一,穆元帝当然会选五皇子。
但,太子……
想一想,穆元帝就心烦。
对于太子的江南之行,穆元帝是极不满意的,只是,近来也有不少人过来明里暗里替太子求情,譬如宁祭酒就说过,“江南失利,非因东宫,盖因为军不严,为政不谨。”一句话把生死不知的南安侯与死翘翘的吴国公都骂进去了。然后,宁祭酒又说了,“太子既为国之储君,江南关乎社稷,若知三军主帅不妥,太子自当细察。倘太子不闻不问,又岂是储君之道?”接着再说吴国公的不是,“军政相争,最是误国。”再说靖江王,“贼子野心,必有一反。当初设江南大总督,防的便是靖江王,靖江数十年积蓄之实力,亏得陛下圣断,朝野一心,将士得力,阻靖江于直隶。且陛下慧眼识珠,着闽王南下,重整山河。”
“臣知闽王素来精干,陛下忧太子安危,朝中亦有忠良之士为储君安危计,上旨请陛下召太子回帝都。只是,臣的意见倒有些许不同。”宁祭酒面容真挚,说起话来没有半分急迫,从容诚恳仿佛在话家常一般,“当年先帝转战天下,一向身先士卒,再未退过一步,是故有我们东穆江山。再者,臣记得当年南安侯投军,初掌南安州兵事,亦曾一败涂地,陛下信之任之,方有南安侯大器终成。太子殿下有主政的经验,于军略上尚且生疏,初至江南,便遇贼子,吃了亏,受了苦。哎,老臣这把年岁,还没见过不会犯错的人。倘太子经此事,能得以进益,于家国社稷,都是好的。”
宁祭酒当然明白五皇子系是想趁机拉太子回帝都,好令五皇子在江南施为,五皇子系也忒会发梦了,太子,一国储君!岂是这般容易行废立之事的!江南之败,太子并非统帅,纵有过失,也并非没有转寰之地。于公于私,于情于理的,宁祭酒都要过来替太子说好话的。
别说,宁祭酒不愧是经年老臣,他还真摸到了一点儿穆元帝的脉,只是,奈何宁祭酒官职有限,太子之事,穆元帝肯听他絮叨就是给他面子了,穆元帝真正商量的人是苏相。
苏相想了想,道,“自江南生乱,上至两宫,下至百官,皆牵挂太子安危。老臣还是那句话,自古至今,从未有储君征战之事。储君,国之根本,一举一动关乎社稷。今既知太子所在,当早日召太子还朝。”苏相一直就不大赞同太子去江南的事。
穆元帝道,“嗯,还是老五更稳妥些。”
苏相正色谏道,“五殿下为臣,太子为君,君,治辨之主。臣,事君者也。各有其责,各当其位,陛下莫一概而论。”
穆元帝摆摆手,叹道,“思道,你性子执正,咱们君臣多年,朕也不瞒你,今江南之事,朕对太子颇为失望。”宁祭酒那些为太子开脱的话,穆元帝要是信了,宁祭酒就不会这些年还只是个祭酒了。
思道,苏相的字。
苏相神色肃穆,道,“陛下以诚待臣,臣自肝胆以照。江南之乱,太子虽有过失,但,并非主因。靖江素有反心,早晚必有一反。依先时陛下与老臣预计,靖江有此实力,不足为奇。江南之败,败于内乱,人心不齐,故使靖江有可乘之机。陛下正当壮年,待太子还都,好生教导,若能吃一堑长一智,亦为家国之幸。”
穆元帝叹,“只盼他能长进些。”
苏相躬身一礼,“太子疏失,亦是臣之过失。”他身上还兼着太子太傅之职呢。
“哪里与你相关,朕心里都明白。”穆元帝与苏相君臣多年,这些天忙的,苏相以往还是花白的头发,如今尽皆皓雪,且苏相忠心,穆元帝是深知的,故而再不会叫苏相来抗太子的锅。
换句话说,苏相忠心,不是没有原因的。一般来说,皇帝是最擅长给自家过失找替罪羊的,但穆元帝就从没叫臣子顶过缸。
这一点上看,就殊为不易了。
不过,苏相也明白,穆元帝嘴里说着五皇子稳妥,心里对太子依旧是看重的。穆元帝或者对太子有些失望,但于公于私,远未到要行废立之事的地步。
毕竟,能说出的不满,从来不是不满。
毕竟,江南局面,朝廷还是能收拾得来的。且,只要重整江南,将来再论功过,太子之过,也便有了可操作的余地。
毕竟,太子一日未废,为朝廷脸面计,为皇室脸面计,穆元帝都不会令人过多议论太子疏失。这不只是穆元帝的私心,亦是一国储君的体统尊严所在。
☆、第265章 交锋之还朝
君臣这里将太子回帝都的事议定,穆元帝刚松口气,后宫胡太后又着人找儿子过去说话。
这次,胡太后是找儿子告状的,胡太后气得了不得,拉着儿子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她眼里还有谁啊!你与文康都叫我待她好些,我听说她进宫来,就命人叫她过来说话。我也就说了三句话,她一言不合就起身走人了,她眼里还有哀家么?还有皇帝么?还有你妹妹么?你们是如何待她的,纵有一点儿人心,哀家也是太婆婆!哪家孙媳妇敢在太婆婆面前这样!就是不把哀家当太婆婆,哀家这把年岁,就是在街上见到这么个老太太,也不能这样吧。亏得哀家不用看她的脸面过日子,不然,哀家再不能活了。”胡太后一着急,就时常“我”啊“哀家”的紊乱。
穆元帝难免问原由,胡太后一说,理全在她,基本上就是胡太后哭诉的那般,谢莫如进宫请安,要知道,因以往胡太后爱寻谢莫如晦气,后宫默契,谢莫如进宫不必来胡太后这里报到的,免得俩人一见面就掐。不然,但凡宗室命妇进宫,都要先来慈安宫的。谢莫如少这道程序,其实是两相清净,倒是胡太后,今儿不知怎地,知道谢莫如进宫,特意命人召谢莫如来慈恩宫说话。
胡太后与谢莫如不和,基本上都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没说两句半,谢莫如就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