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皇后笑着让谢莫如坐她身畔,道,“咱们娘们儿,不必如此。”
谢莫如道,“说来也该给陛下道一声喜的,只是我做儿媳的不好去,殿下可别忘了贺陛下一回。”
五皇子道,“父皇有什么好贺的?”
“看这话说的,亏得殿下平日里事事想着陛下,可怎么只在小事上孝顺,大事就忘了。陛下鳏居多年,如今有龙凤之喜,岂不该贺一贺。”意思就是,老光棍娶媳妇,当然要贺了。
五皇子:……他媳妇这玩笑开的……
谢莫如也不理五皇子,转而同苏皇后道,“后位空悬,事事不便。像先前咱们女人家筹些银子施粥舍米的做善事,后宫没有皇后,太后娘娘又年老,可跟谁商量去呢?只得劳烦长公主罢了。今后有了母后,这些事,也有个可商量的人了。”
五皇子忙道,“母后身子不好,后宫之事还是要劳赵娘娘和谢娘娘操心呢。”
“那是后宫的事,我说的可不是后宫事。”谢莫如道,“母后只管安享尊荣,既赵娘娘谢娘娘得力,委任她们也无妨的。只是,到底是有了母后,这后宫,才算有了主人。”管不管事的,皇后这个身份本身就代表了巨大的政治利益。
母子媳三人正在说话,不断的有后宫妃嫔过来相贺,苏皇后交待大宫人道,“与诸位妹妹说,陛下并未下旨,且我身子不大好,不便待客,奉过茶后,就请她们回去安歇。”
妃嫔可以不见,太子妃是不能不见的,五皇子做小叔子的,自当回避,起身道,“父皇交待我去钦天监择吉日,我这就去吧,中午再过来,陪母后用膳。”又同妻子说一声,“王妃多陪陪母后。”
谢莫如送他出去,正迎了太子妃进来,太子妃见谢莫如都到了,心知自己是来得晚了,主要是乍听此事颇觉惊心动魄,太子回东宫后又脸色不好,太子妃恢复心情后安排了一番又换衣裳过来便耽搁了时辰。不过,她到底是个玲珑人物,笑道,“我闻了信儿,顿时喜的了不得,连忙换了大衣裳去皇祖母那里先报了喜,又过来母后这里,还讨了个好差使,将皇祖母给母后的赏赐一并带了来,不想就晚了五弟妹一步。”
谢莫如笑笑,“我并未去慈恩宫,自然较太子妃快些的。”
苏皇后起身接了胡太后的赏赐,同太子妃道,“我这里一向清静,还是赵贵妃谢贵妃过来,我方知晓此事。只是,到底陛下未陛圣旨,不敢轻狂,且卧病在身,不敢去慈恩宫,倘过了病气,就是我的不孝了。如今太后娘娘记挂着我,赏下这许多东西,我心下感激不尽。”与谢莫如道,“一会儿你替我去慈恩宫谢恩吧。”
谢莫如应了,外头自有宫人招待慈恩宫过来赏东西的内侍宫人。
太子妃笑道,“母后这事,是父皇亲口在朝上说的,太子一回宫就叫我着紧的过来给母后贺喜呢,再错不了的。想来,圣旨一会儿就到了。”
苏皇后依旧道,“一日不见圣谕,一日不敢以皇后自居。”
苏皇后虽无甚帝宠,在后宫亦没什么权势,但这谨慎小心的本事,也没谁了。太子妃心下叹服,很是亲热的陪着苏妃说了一番话,接着来宫里请安的长公主、公主们便过来了。苏妃于后宫一向低调,同公主们交情不深,不过,现下公主们也都要客客气气的称一声“母后”了,文康长公主见苏皇后面色依旧苍白,坐了一刻便道,“皇后好生静养,待你大安了,我们再过来说话。”
文康长公主亲自过来,如今人家要走,苏皇后欲起身相送,文康长公主拦了她道,“你莫出来吹风,叫莫如送我们便是。”
谢莫如便一并去慈恩宫替苏皇后谢了太后赏赐,胡太后摆摆手,“哀家也没料到是她,还以为是赵贵妃呢,早备好的东西了。”
赵贵妃超强的心理素质在此刻表现的淋漓尽致,赵贵妃面色不变,言笑晏晏,“娘娘说笑了,自先皇后过身,后宫中这些姐妹,要说谁配做皇后,也就是皇后娘娘了。臣妾德行,哪及皇后娘娘十之一二。”
谢贵妃也说了一通苏皇后的好处,胡太后有些没精神,甭管儿子封谁,反正不是胡家人。哎。胡太后颇觉可惜。
苏皇后的立后圣旨在中午便颁赐了下来,苏皇后接了圣旨,便正式有了皇后的名分,此方穿戴了,过去慈恩宫拜见胡太后。胡太后温言说了几句中听的话,“你这身子骨儿,好生将养呢,还有立后大典呢,那可得热闹一整天。”
苏皇后柔声应了,坐下首陪胡太后说了几句话,便告辞回了淑仁宫。
胡太后私下同闺女道,“看苏氏这身子骨儿,总是这么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样儿,委实叫人不放心。”
文康长公主笑,“皇后一向柔弱,小时候也是这般,每冬都要病一病的,那会儿母后就说她身子骨儿不好,一晃这些年,她也是要做曾祖母的人了。”
“哎,这也是。”胡太后颌首,“破药罐子熬千年,你别说,越是这样的,越是命长。”
文康长公主哭笑不得,“母后就不会把话往好里说。要我说,皇后还真是个有后福的。”
“那是,没后福能做得了皇后么?”胡太后不自觉的将嘴一撇,“你说,凭圣宠,她年轻时就不如赵贵妃和谢贵妃,老了更不必说。凭功绩,没管过后宫一日。结果,这皇后怎么就轮得到她了呢。”
文康长公主道,“五皇子于江南有大功,母以子贵。倒是母后,日后对皇后还需温和客气些。”
“哀家还不够温和客气?”
胡太后对于苏皇后登顶后位虽小有不爽,但皇帝儿子旨意已下,此事便已板上钉钉,再更改不得。她在后宫一辈子,虽看苏皇后不大顺眼,有闺女劝着,倒也晓得待皇后不能如妃嫔一般,尽管不情愿,也点头应了。
好在苏皇后做妃子时深居简出,做了皇后亦是如此,她身子不好,将妃嫔的每日请安也改为了初一、十五,便是宫务,依旧令赵谢二人同掌,就是待受宠的新人,也极是和气,时常赏赐些珠宝衣料。大家都觉着,有了皇后,大家日子反是更好过了嘛。
晚间,五皇子与妻子道,“我让钦天监算了,下月十六便是迁居的吉日。父皇也同意了,就四月十六搬入凤仪宫。册立大典的吉日还要晚些,最近的也要到五月了。五月初一就是好日子。”
谢莫如道,“却也不算晚,立后大典要准备的东西多,且凤印是早就有的,但金册得现造。还有皇后有大礼服,一应用具,皆要新做,便是定在五月初一,内务司也要赶一赶了。”
五皇子还有一事要与妻子说,只是事关自家,有些不好意思,道,“母后既为后宫之主,咱们便是嫡出了,你知道嫡皇子的待遇也有所不同呢。”
谢莫如笑,“这事儿说来话长,当初咱们刚刚大婚,那时是殿下领着礼部的差使,若没记错,还是殿下上书陛下明嫡庶之别的。”
“是啊,那还是你给我提的醒。”五皇子悄与妻子道,“礼部秦尚书说明儿就上书,要给咱家争取嫡皇子待遇。”
谢莫如一幅理所当然的神色,“这本就是应该的。倘礼部不能上书,便是礼部失职。殿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非但你我,便是侧室与孩子们,每月也要多些俸米的。”当年谢莫如就看不惯皇室那一窝疯的乱哪,当时正是五皇子掌礼部,谢莫如便撺掇着五皇子上书,明嫡庶,正规矩。自此,嫡皇子待遇便有别于庶皇子,此中,非但是嫡皇子一人的供俸与庶皇子不同,这里面还包括嫡皇子妃,嫡皇子府中子女的一应供俸。皇室规矩向来繁琐,就拿先时说,大郎几人都是亲王府庶子,他们一应供俸,便比不得别家亲王府的嫡子。今五皇子升了嫡皇子,虽亲王爵不便,但嫡出亲王的待遇与庶出亲王的待遇亦有所不同,像大郎几人的待遇,今沾亲爹的光,便可与其他府中嫡子比肩了。
五皇子见妻子一幅天经地义的口气,心下也便安然了几分。这乍升了嫡皇子,五皇子颇有几分不适应。
嫡皇子的待遇,自有礼部去说,穆元帝刚封了皇后,自然不会在这些小事上薄待了五儿子。何况五儿子这正风风火火的给刑部收拾烂摊子呢,五皇子先带着林凡将军与钟大人找了处五进大宅,地段儿不错,宅子保护的也不错。林凡与五皇子打交道的时候不多,他是降将,五皇子是锋头更盛的皇子亲王,两者一为云一为泥,今五皇子相邀,林凡自然不能不去。待到了这宅子,五皇子带着他们一进一进的瞧了,问他们,“二位觉着如何?”
林凡道,“挺好的宅院。”
钟大人自也说好。
五皇子道,“这是父皇吩咐我找给安郡王住的,安郡王年少,你们二位与安郡王的祖上有交情,若觉着还好,我就让工部出人修缮出郡王规制,好让安郡王入住。”
二人一听不由既惊且喜,钟大人尤其感激,起身一揖到底,“有劳殿下记挂着他们,只要能平安过活,就是大恩,再不敢肖想郡王之位。”
五皇子双手扶起钟大人,叹道,“先前刑部的事,我实在插不进手去,哎。今事既已过去,我也不说别个话了。爵位自然是有的,姜安本就是世子嫡脉,当年世子来帝都,我与他颇是谈得来。说来,靖江王也是听信宠妾小人挑拨,方走了歪道,连累于子孙。今父皇既将安置他们的事交到我手里,你们二人怕是没与我打过交道,以后便知道了。战事既已结束,先时的恩怨便都罢了,你们只管在朝中安心当差,安郡王日后如何,由你们看着,再无人慢怠了他去的。”
二人连忙又谢了五皇子一遭。
此二人也皆是人老成精,焉能看不出五皇子这是有意示好,他们在朝廷这些日子,纵只是闲职,也听到不少消息。五皇子亲娘都封皇后了,要说五皇子对东宫没有想法,那就是笑话了。东宫做了初一,五皇子这是来做十五的。五皇子愿意照顾安郡王,二人也松了口气。降臣自是不好当的,若非刑部做得太过,他们也不会出声。只是,刑部行事毒辣,他们这些降臣难免生出唇亡齿寒之意。五皇子能过来说几句软话,他二人见状,自是乐得攀上五皇子这棵大树,言语间不由更亲近了几分。
五皇子这里安排着安郡王的居所,穆元帝也没在爵位上小气,便将不满八岁的姜安立为了郡王,赐府邸一座,还指派了两个先生过府教姜安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