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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记 第237节(2 / 2)

“要往日,教训一二无妨。可现下,不重处,怕一个个的有样学样,都以为咱们好欺负,个个的要起来造反呢。”苏皇后一派柔弱模样,叹道,“赐她三尺白绫则罢。”

苏皇后出手收拾了姜六娘,姜六娘一死,她那些话,再无人敢提。苏皇后从来都是深居简出之人,连宫务都是赵谢二位贵妃代理,以至于大家习惯性的忘记了她的存在。结果,她这一出手,人们方意识到,后宫,是有女主人的。

大皇子三皇子都纷纷为五皇子说话,直说姜六娘妄议朝政,诽谤君王,她的话,一定都不可信。想也是,传国玉玺什么的,倘真有那玩意儿,在江南断然瞒不住的。

非但大皇子三皇子表态,朝中譬如礼部尚书秦大人,工部尚书卓大人,户部尚书唐大人,吏部尚书于大人,连带着代兵部尚书,还有御史台左都御史铁大人等,都表了态。或许是因后位空悬多年的缘故,以至于这些大人们似乎刚刚意识到,纵太子成事,按礼法也得尊皇后为母后皇太后的,后宫有苏皇后,再如何也保得住五皇子。只要五皇子性命无碍,这将来……阿弥陀佛,佛说,不可说。

太子大为恼怒,私下恨恨道,“她倒还摆起皇后的谱来!”

这话,太子妃都不好接。苏皇后到底是皇后,就是太子到了跟前,也得恭顺的叫声母后的。

姜六娘此事一了,大理寺、御史台查明忠勇伯清白,太子只得让忠勇伯官复原职,同时还抚慰了忠勇伯几句。不知是不是风水问题,太子发现,自己这里事事不顺,非但朝中有群臣与令人生厌的大皇子三皇子事事与他唱反调,让太子惊惧的是,五皇子府上程太医似乎在秘密研究什么。

五皇子处处盯紧东宫,东宫也在处处盯紧闽王府。那程太医,原是五皇子吩咐一道研究防疫药方的,就在前儿被五皇子召回,自此就再未参加防疫药方的研究。也就是在程太医回到王府的第二天,江行云便带人离开了帝都。

传回来的消息是,江行云南下去了。

南下!

南下会去哪儿呢?

宁祭酒给出的解释是,“五皇子的势力都在江南,怕是联络那些人手去了。”

李相的结论相反,“南方太远,倘调兵谴将,瞒不过朝廷。何况,朝廷在帝都,不在江南。现下她联络再多的人,于大局没有影响。江伯爵必定不是南下联络人手去了,闽王还没到此地步。”

宁祭酒虽不满李相与他唱反调,却是突然心生一计,建议太子,“何不外调闽王?”

太子惊道,“岂非放虎归山?”

宁祭酒微微一笑,拈须道,“臣并没有说要调闽王去江南,是北上,还是西行,都可。”宁祭酒的意思是,调闽王离开帝都,便可秘密逮捕。只要闽王不在,闽王系人马无可寄托,便是千般妙计,万般手段,怕也无处施展。

太子屡屡在闽王身上失手,闽王自身,包括闽王系,都极难对付,就是朝中大臣,也多有愿为闽王说话者。在帝都收拾不了闽王,宁祭酒出此主意,倒合了太子心意。太子早不待见闽王,只是,太子也有自身难处,太子低声道,“如果没有恰当的理由,不要说苏皇后,就是皇祖母那里,怕也说不过去。”

胡太后还好糊弄,可是,苏皇后不成,这女人以往跟没有似的,突然发作起来,胡太后在她跟前就是白给,几句话能将胡太后绕晕。何况,苏皇后毕竟是嫡母,倘有什么话,她说出来,便是太子,也要听从的。

李相对于此计极不赞同,眉心一皱,立刻道,“朝中,靖南公、南安侯、忠勇伯,都是赫赫战将,纵有战事,难不成放着大将不用,非要派皇子出征?世间没有这个道理,何况正当陛下病重之时,但凡殿下在朝中提此一句,必受朝臣攻诘。”

宁祭酒也是两朝老臣,脑子活泛,非常人可比,他转念再生一法,建议太子道,“靖南公、南巡侯、忠勇伯等人,皆闽王羽翼,太子不趁此剪去,更待何时?先行将三人分调出帝都,再收拾闽王,岂不容易。”

太子颇是心动,又有为难,“天下太平,未有战事。”

宁祭酒笑望李相一眼,颇有深意道,“别的地方不容易,李相于陕甘经营多年,想来定有心得。”

闻此言,李相险气个仰倒,想着我内阁相爷,要你个小小祭酒指挥!何况,宁祭酒话中之意,李相便是想做首辅,想辅佐太子上位,也再也容不得姓宁的这般阴毒主意!靖南公、南安侯、忠勇伯等人虽与五皇子相交,可一样是朝廷的臣子啊。李相并不是看这些人多顺眼,可,尼玛现下把人都弄没了,以后打仗,难道叫姓宁的去披挂上阵么?李相登时大怒,指着宁祭酒的鼻子大骂,“但凡战事,各地匪类,可用当地驻军缫灭,倘当地驻军不敌,朝廷方会派兵。即便派兵,如靖南公等人,皆公侯伯爵,何等显贵!等闲小战事,何需他们出马!但用他们,必是大战!我等虽为殿下谋划,亦是在朝多年,焉能视战事为儿戏,视子民性命为无物!争,便在帝都争!倘弄得江山颓败,天下大乱,这帝位,不要也罢!便是臣,深受两代帝王深恩,于朝不说战战兢兢,却也担不起祸国二字!更耻与小人为伍!”话毕,拂袖而去!

☆、第328章 夺嫡之三一

于是,还未商量出对付五皇子的法子,太子身边两大谋臣先行翻脸。李相出了东宫,已是气得老泪纵横,他发现,自己当真是眼瘸啊!太子,太子他以往不是这样的啊!

李相心下郁结,恨不能一口老血喷出来。

李相一幅要吐血的脸色回了府,家里充当细作的内侄徐少南就迎了上来,端茶递水的一通服侍,道,“姑丈还需保重身体,莫要劳累太过才是。”

李相摆摆手,长叹一声,“世事不由人哪。”

徐少南道,“姑丈尽管放心,侄儿出去看,疫病的事现下好多了。街上虽人少,但,街道整洁。就是隔离的人,也较先时少了许多。侄儿寻思着,再过个一月半月的,这疫病就能熬过去了。”

“这就好。”疫病什么的,说来五皇子还真是个干实事的。只是,李相哪里是为疫病心烦呢。瞥一眼这细作内侄,李相更是心绪复杂,歇了一时,就去了书房看书,当晚竟是连晚饭都未用的。

李相于东宫怒气而出的消息很快传到五皇子府,同时知道的还有大皇子与三皇子,赵谢二人毕竟是掌宫闱多年,虽现下苏皇后收回凤印,重掌宫务,她二人的消息仍是极灵通的。

赵谢二人都叮嘱儿子,“不知是真是假,你们多留心。”

五皇子这里多一层验证,除了宫里的消息,还有徐少南这位细作传递消息,故此,五皇子当晚就连李相未用晚膳的事都知道了。五皇子与妻子商议,“莫不是李相与东宫翻脸了?这不大可能吧,李相与东宫一向亲近。”

谢莫如道,“李相与宁祭酒不同,徐少南在他身边服侍,李相不见得不知道是为什么。要说李相为人,先时出调陕甘,其实也是受了科弊案的牵连,论科弊案本身,倒是与他无关。在陕甘几年,也称得上能臣。他这样的人,虽有意东宫,到底更爱惜羽毛,注重名声。都活到这把年纪,这般地位,推太子一把无妨,再多的,李相怕是不肯做的。宁祭酒最是邀名之人,偏生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他与我祖父是同科进士,说来在陛下亲政一事上也出过力气,还因此被辅圣公主流放。后来被调回帝都,多年一直未曾升迁。像我祖父,都熬到了尚书内阁之位,他仍不过小小祭酒兼詹事府詹事。他如何心甘?他想自东宫身上得到的,远比李相要多。李相的目的,无非是首辅之位。可李相现下已是内阁相臣,就算这一辈子做不了首辅,他这位子,也不低了。宁祭酒不同,东宫倘不得上位,他怕是要终身止于中流官员的位子上了。所以,要我说,宁祭酒定是一心一意巴望东宫上位的,并无二意。可李相,东宫上位,于他是锦上添花,东宫便是上不了位,他这把年岁,全身而退还是做得到的。李相啊,心思还在摇摆。”

五皇子道,“你说,李相是不是真与东宫翻脸?还是故意做出样子来给外头看的?”

“他是不是真翻脸也无甚要紧,李相这样的人,爱惜名声重逾性命。不可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倒是宁祭酒,品阶不高,又遇此良机,定会生事的。”

五皇子恨声道,“真个小人!”又说,“芝弟几个,倒是难得敦厚。”

谢莫如道,“阿芝几个又没跟着姨娘长大,他们略大些,就都是我祖父与父亲在教导了。我娘家最耳根子软就是莫忧,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戚夫人为何连忙将她送去闽地与妹夫团聚,就是怕宁家人使坏。”

五皇子听得更厌烦宁祭酒了,偏生这小人运道来了,也是挡都挡不住。五皇子这防疫工作的确大见成效,却不妨有人天生抵抗力差,尤其朝中老臣,上了年岁,再如何保养也不成的。这不,翰林院掌院学士就病逝了。现下也不敢大作排场的举丧,徐学士是个明白人,交待家人定要在他死后火化尸身。徐学士一死,正二品掌院学士的位子便空了出来,太子没半分客气,将此位子给宁祭酒代理。

因是代理,内阁都不好说什么。毕竟太子都说了,“一切待父皇大安,由父皇做主。”一句话,也堵了诸皇子的嘴。

宁祭酒这一升官,别人没什么,李相的脸色更难看了三分。

李相过去东宫,倒是得了太子好一通劝解,直说宁祭酒情急之下,有欠思量云云。但李相何等老辣,宁祭酒这样的小人,便一时不好疏远,也不当升其官阶。太子既肯升宁祭酒官阶,心下定是满意宁祭酒的,哪里是“有欠思量”,在太子心里,有欠思量的怕是他李钧吧!

李相索性不再多话,凭太子与宁祭酒商量去吧。

李相不肯帮忙,宁祭酒那调靖南公柳扶风等人出帝都的计策便不大好使,毕竟,凭他一介小小祭酒,无任何外任资历,想弄出一场战事,也是抬举宁祭酒了!

战事动不得,东宫一时也没什么好法子,毕竟,五皇子滑不溜手,后宫又有苏皇后、文康长公主二人坐镇,就是想忽悠胡太后都不能。双方一时胶着,朝廷倒是难得的安稳起来。

李相不预再管东宫之事,倒是去北昌侯府拜访了一回。北昌侯身为吏部尚书,六部之首,帝心之臣,不过,吏部尚书不入内阁,故此,北昌侯与内阁之人的交情不算深厚。不过,他与李相年轻时便相识,算是有些交情了。李相既来了,就不会九曲十八弯的说些云山雾罩的话。北昌侯请李相书房叙谈,李相叹道,“这一辈子,便是当年陛下亲政之时,也从未觉有此艰难。”

北昌侯听这话极是吃惊,他与李相虽有交情,却是各有各的地头儿,还未到交心境界。李相突然发此感慨,叫北昌侯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北昌侯反应也快,呷口茶道,“艰难也只是一时,待陛下龙体康复,也就好了。”

“是啊。”李相寡淡的应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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