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泰帝之犹豫,苏家亦知,曹家亦知。
苏皇后召母亲进宫商议,苏夫人回家告诉丈夫,苏航去找了自己的三叔苏不语。苏不语叹道,“帝心莫测啊。”
苏航苦求这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三叔,就因俩人年纪相仿,苏航同苏不语关系很不错。苏航道,“若皇后娘娘生下嫡皇子而不能继位,嫡皇子将来如何自处呢?”
这个道理,苏不语也不是不明白。
不客气的说,苏皇后肚子里这个孩子,倘是公主还好,倘是皇子,那么,皇子继位与否,关乎苏家百年命数生死。
苏不语思量再三,求见了谢太后。
这个时候,能为苏皇后争一争的,就是谢太后了。
当然,也得谢太后肯出面才行。
但其实,哪位皇子继位,对谢太后的影响不大。当然,谢太后更愿意看到嫡皇子出世,但嫡皇子继位也代表了主少国疑的局面。
谢太后虽不喜曹淑妃,但不得不说,眼下朝局,更需要一个年长的皇子。
谢太后道,“不语,你实在令我为难。”
谢太后的外祖母便是当年的辅圣公主,权倾一时。太宗皇帝在位时,十分忌讳谢太后,便是因辅圣公主而来。如今的局面,纵皇长子继位,都是少年君主,何况是未出世的五成可能性的嫡皇子呢。
苏不语也已老了,但,纵老了,也是个帅老头儿。苏不语道,“实在是苏家于我有大恩,在此关要,虽知令娘娘为难,我也不得不厚颜一试了。”
谢太后挑眉,有些不明白苏不语的意思,什么叫,苏家于他有大恩?苏不语本就是苏相三子。
苏不语叹道,“此事我亦是在父亲临终前方得知晓,不瞒娘娘,父亲生性肃穆,如何会纳一绝世美妾,进而生下我呢?当年,英国公方家被族诛,英国公府当年显赫非常,与各大家大族多有联姻,苏家亦有女纳入方家。这位苏氏女,就是我的嫡母。我的生母,原是当年英国公府的一个婢女,因此,英国公府当年与辅圣公主翻脸,安能不提前做些准备,留些后手。嫡母便放了她的身契。也是因此,嫡母将我的生母拜托给了父亲,那会儿父亲在外任上,故而,无人知晓。”
谢太后大为惊愕,“苏相他当年竟然……”苏相,这位辅佐了太宗皇帝大半个皇帝生涯的首辅,竟然暗中私藏了方家的骨肉。
谢太后顿时想到李九江与苏不语肖似的面容,不禁问,“难不成九江也是……”
“我们的母亲,的确是一对孪生姐妹。”
谢太后顿时觉着,不能相信人生了。这些穆元帝的心腹之臣,妹夫,竟然藏了方家的骨血……谢太后道,“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想告诉娘娘,我与娘娘相交于少时,倘不是必需如此,我不想让娘娘为难。”
谢太后倒不在意苏不语姓苏还是姓方,苏不语将身世阖盘托出,再拿出少时情义来,谢太后还真得给他这个面子。
苏不语求见谢太后之事,也没瞒着人,也瞒不住。与其偷偷摸摸,不如大大方方。
安泰帝有难为之事向来是与嫡母商议的,这件事,自然也是如此,谢太后也不瞒安泰帝,谢太后道,“皇帝病着,苏不语去我那里说了回话。”
安泰帝便知谢太后的意思了,叹道,“纵皇后生下嫡子,朕这个身子,怕是撑不到他长大那一日了。”
谢太后道,“皇帝可知靖江之乱由何而来?”
安泰帝一时沉默了。谢太后叹道,“当年,太祖皇帝开国无子,靖江王,原是太祖同母弟弟,因自己无子,太祖便有以靖江为储之意。太祖皇帝不过是有这么个意思,后来,胡氏为太祖皇帝生下一子,便是太宗皇帝。有了自己的骨肉,江山自然是要自己的骨肉继承。但,靖江便因太祖曾以他为储之事,心气难平,后就藩靖江,也是一腔反意。他怎么不想想,依他的血统,封藩王已是恩典。人哪,不会这样想的。他只会想自己失去的,不会想自己得到的。”
谢太后道,“靖江本无继大统资格,犹一世不平。倘皇后生下嫡子,而这位嫡皇子不能继位,他心里,会如何想?他还不是靖江那种非皇室血统的藩王,他是理所应当的,最纯正的嫡系血统继承人。若嫡皇子不能继位,不是将他推至死路,就是将他推至反路。”
☆、第385章 太后之六
安泰帝知道,嫡母不是在逼迫自己,嫡母说的,都是事实,元嫡之子不能继位的话,结局大多是如此的。当然,不排除也有例外,但安泰帝自己都没见过。
苏不语请得谢太后出手后,便令苏家人集体息声,什么都不要再说。
曹淑妃亦得知苏不语面陈谢太后之事,恨的牙根儿痒,曹夫人再三劝住闺女,道,“娘娘,万不可急躁,倘娘娘此时对太后不敬,戚贤妃那里可是眼巴巴的盼着的。”
戚贤妃所生二皇子,论年岁也只小大皇子一个月都不到罢了。但,小一天都是小,二人排行便有分差。
“那恶日出生的不吉之人,还敢与我儿争位不成!”二皇子很不幸生在端午,此时,人们称端午为恶日,普遍视端午出身的孩子不祥。曹淑妃厌恶二皇子时便会如此说来,二皇子毕竟年纪小,又不占长,曹淑妃不过说两句出口气罢了,她忧心的不是二皇子,便是二皇子的娘戚贤妃,曹淑妃也一向没放在眼里的,曹淑妃真正忧心的是慈恩宫的谢太后,自她入宫以前,她虽谢太后太难讨好而时有抱怨,但谢太后对她一向与别的妃嫔一视同仁,可不知为何,曹淑妃每次看到谢太后时都会不由自主的提起心来应对,而且,她侍君这些年,深知陛下对谢太后的信任。用曹淑妃的话说,别看不是亲娘,可安泰帝说起嫡母谢太后来,那种尊敬,完全是出身骨子里来。而且,谢太后现下都对朝事能说上话。不是后宫的事,是国家大事,谢太后是可以说上话的!立储,大位,哪样不是国之大事!曹淑妃愈发不安,与母亲低语道,“我实不知这是为什么,我儿得位亦是要尊她一声太皇太后的。”
曹夫人轻叹,“大皇子已经十三岁,倘皇后娘娘生下嫡子,尚在襁褓,这如何能一样。”
曹淑妃咬牙,“莫不是想肖辅圣旧事?”
曹夫人与女儿道,“越是如此,我儿越要稳住。今陛下不过病中,大事,到底要陛下说了算的。”
“我晓得。”曹淑妃长长的吁了口气,道,“母亲无事就回去吧,我这里都好。陛与龙体有恙,我正是要多带着皇子去给陛下请安。”
曹夫人此方欣慰了。
曹淑妃能知道的事,戚贤妃也知道了。
戚贤妃与戚国公夫人道,“倘是嫡皇子继位,我口服心服。但要是……阿熠,都是被我这没本事的娘耽误了。”戚贤妃说着眼圈儿便红了。她进宫里年轻,虽生于大族,戚贤妃当真没有太多手段,有了身孕,她便极注意保养身子。原本都是五月的月份生产,哪里料到曹淑妃竟催生,四月便生下孩子,她的儿子便沦为二皇子,长子之名被曹淑妃的长子占了去。
戚国公夫人连忙劝她道,“娘娘这是做什么?咱们家里教导子孙,都是先教导子孙必要心正的。娘娘性子单纯,如何能与那等鬼祟之人相比。这哪里是无用,这分明是娘娘一片拳拳的爱子之心。我也是做母亲的,要是有人欺负我的孩儿,我定要为我孩儿拼命,可孩子在腹中,如何能做出伤害孩儿的事来。”
戚贤妃拭泪道,“伯祖母有所不知,太后娘娘,皇子中,太后娘娘是更喜欢阿熠的。”
戚国公夫人道,“我有句话想劝娘娘,不知当不当讲?”
“伯祖母只管说,我如今,也是一团乱麻着的。”
戚国公夫人道,“眼下,娘娘除了要让二皇子每天请安侍疾之外,娘娘最首要的是,就是交好皇后娘娘,服侍好太后娘娘。”
戚贤妃立刻也不哭了,拭泪道,“是啊,我也这样想,这一哭就收不住了。”
“娘娘慈母之心。”戚国公夫人感慨道,就是先帝过身,谢太后伤心的鬓角添了银丝,也未见掉一滴泪,谢太后那种刚强,真是举世罕见。
戚贤妃与戚国公夫人商议出个眉目,戚贤妃道,“倘皇后娘娘生下嫡皇子,所有人都无话可说,可万一皇后娘娘生下公主,三皇子倒是养在皇后娘娘膝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