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皇后待产中听闻戚贤妃之事,想到这些日子戚贤妃常过来说话,人亦是柔顺,不比曹淑妃是个掐尖儿好强的。且,戚贤妃皇子为二皇子,于兄弟排行上低了曹淑妃所出大皇子一头。苏皇后自己也更喜欢戚贤妃一些,得知此事,苏皇后吩咐近身女官,道,“拿上次得的那对羊脂玉镯,去赏贤妃,与她说,她的心,我是知道的。”
戚贤妃一下子得了宫里两位巨头的赏赐,叫宫里诸人看得那叫一个眼热,气得曹淑妃当天又多给菩萨烧了几柱香,求菩萨保住,皇后一定不能生出嫡子来。
苏皇后生产的日子终于到了。
谢太后提前召苏夫人进宫陪伴苏皇后的生产。
没有想像中的稳婆被人收买,生产时被投毒,或者御医不稳妥之类。苏皇后生产当日,夏青城都被安泰帝派来坐镇。
夏青城的性子,天然不通人情世故的医痴,你前脚收买他,他说不定后脚就当无所谓的事说出去。夏青城不是不能收买,是无人敢收买。
谢太后亲自在凤仪宫等着,苏皇后虽是头一胎,生产亦不算艰难,两个时辰后,苏皇后产下一女。
那一刻,谢太后的眸光一沉。
而曹淑妃脸上的笑几乎掩饰不住,她甚至因欣喜过度的说了一句,“这是陛下第一位嫡出的小公主呢。”那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谢太后淡淡的看了曹淑妃一眼,曹淑妃如同被掐断脖子的鸭子一般,没了声响。谢太后进去看了苏皇后,苏皇后面色惨白,几缕汗湿的发丝粘在脸侧,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颇是疲惫。刚生产完的妇人,没有一个不疲惫的,但,苏皇后眼中除了泪水外,还有着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的悲伤与黯淡。苏夫人那脸色,比刚生产完的苏皇后好不到哪儿去。谢太后望向苏皇后道,“记住,你是皇帝的嫡妻,诸皇子皇女的嫡母,东穆国的正宫皇后,你住的地方,是凤仪宫。”
苏夫人这才回了神,连声安慰女儿,“太后娘娘说的是啊,娘娘,您可得保重才不负太后娘娘对您的关怀呀。”
苏皇后眼泪早就滚了下来,哽咽道,“都是我不争气。”
谢太后将手一摆,“你这话不当在我跟前说。”
苏皇后这才想起,谢太后一生未曾生育,无亲生骨肉,不要说皇子,公主都没一个的。
苏皇后极是歉疚,谢太后已是起身,道,“好生保养。”就出去了。
谢太后直接去了宣文殿。
安泰帝显然已得了消息,他有些失望,但也没有过于失望。
妇人生产,没人能百分百把握生下儿子。
安泰帝为了撑到皇后生产,八个月来已消瘦的脱了型,谢太后见到安泰帝这番模样很有些不好过。安泰帝自己倒是没什么,他道,“母后莫如此,儿臣生来有福,自小被母后抚于膝下,悉心教养。之后,儿臣被立储位,得父皇传承江山,这些年,亦是江山平顺,百姓安康。儿臣想一想,这一世,除了寿数稍短,也无可憾之事了。”
谢太后摸摸安泰帝的脸,道,“你自小就像先帝,长得像,性子也像。”
安泰帝笑笑,人之将死,心情空灵,安泰帝问,“皇后可好?”
“皇后无事。”
安泰帝点点头,便放心了,道,“朕召内阁与诸皇子过来。”
谢太后没说什么。
人生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别离,至亲至爱,一次又一次的得到又失去。
但,她在。
她还在。
内阁与皇子们来得都很快,安泰帝道,“皇后为朕生下小公主。”
其实,不论皇子公主,皇家有生命诞生,都是喜事。要是往常,诸人必要恭喜安泰帝一声的,但今日,这声恭喜委实说不出口。
安泰帝道,“母后,您看,立储之事……”
谢太后沉声道,“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谢太后此话一出,内阁诸人均是心下一跳。
安泰帝再问内阁,内阁以韦相为首,韦相是安泰帝的先生,曾教导安泰帝的功课,今自己胡子头发都白了的年纪,还好端端的活着,安泰帝却因病到不得不立储之际。想到自己这位学生,勤政、宽厚一如先帝,于国事上亦颇具作为,却是如此的天不假年。韦相眼泪先下来了,哽咽道,“臣等悉听陛下吩咐。”这就是对谢太后的话没有异议了。
安泰帝召大皇子穆煊到跟前,吩咐韦相拟诏,两道诏书,第一道是立大皇子煊为储君的诏书,第二道是他大行之后由太子继位的诏书,这道诏书很长,因为,穆煊年少,安泰帝道,“新君年少,大婚之前,由内阁与朕之嫡母文烈太后一并辅政。”
然后,还有第三道诏书,给儿子赐婚,靖南公柳扶风嫡长孙女柳氏。
室内一片哽咽垂泪之声。
韦相也是流着泪拟的圣旨,给安泰帝看过后,方用印,从此,诏书生效。
安泰帝身子不能久拖,根本也不必钦天监看吉日了,第二日就为穆煊举行了皇太子的册封礼,第三天,安泰帝就不行了。
安泰帝吩咐称煊,“好生跟着韦相和你皇祖母学着理政,替朕好生服侍太后皇后和你的母亲。”
穆煊年纪尚小,父亲将逝,如何能不伤心,已是哭了出来。
之后,安泰帝对韦相道,“朕少时,便是先生教导朕功课,如今,朕将阿煊托付给先生了。”
韦相哭的,话都说不出来,只会连连点头。
打发他们下去,安泰帝道,“都去吧,朕与母后说说话。”
“阿煊年少,来不及细辩资质,他的母亲曹淑妃,儿臣虽喜欢,也知她娇俏有余,沉稳不足,偏又是个好胜之心。”安泰帝叹道,“母后多提点她吧。”
“好。”
“母后,儿臣的陵寝,就要父皇陵寝一畔,待咱们以后,还在一起。”
“好。”
“母后,倘有来世,让儿臣做你的骨肉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