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时坐着,洛望舒还在躺着。
洛望舒想要看他,只能类似于仰视般从底往上攀着视线。这就导致乔溦被他看在眼里,简直像是云巅雪间的一朵高岭之花。
俊雅,清冷,浑身散发着不愿与人间过多接触的味道。
跟洛望舒平日里接触到的乔溦……非常不一样。
“还没清醒?”高岭之花重新转头看向他,和那双正眼巴巴瞅着自己的眼睛对上,乔溦心里熨帖得有点发痒。
他忍了忍心里的那股痒意,嘴角动了动,最后展开一个隐约含着暖意的微笑:“小朋友,你躺在床上这么看着我,是想问我讨要一个早安吻吗?”
洛望舒脸色顿时一变。
谁说这人不近人间,这股不要脸的无赖劲儿已经不能再接地气了。
“您有那兴致,还是留着自己亲自己吧。”洛望舒呵呵一笑,翻身下床,长腿一迈,快步走进盥洗室准备洗漱。
乔溦拧眉:“不再多睡会儿?”
“没办法,年轻人的精神总是比老年人要好。”洛望舒嘴里含着牙刷,声音模模糊糊地传出来。“你自己继续睡吧。”
先前乔溦逗了他一句,洛望舒下意识地还回去。
说完又怕“老年人”这个词语把乔溦这个即将奔三的老男人刺激到,顺带让对方联想到昨天的“乔叔叔”,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洛望舒吐掉嘴里的牙膏泡沫,补救了一句:“就算是年轻人,生病了也得多睡一会儿。”
这意思是他刚刚让乔溦自己继续睡觉不是挖苦他是老男人,而是单纯地替风华正茂一枝花的乔·年轻人·溦的身体考虑。
乔溦这边还在为今天自己一大早胡思乱想的后果买单,正紧抿着嘴角,憋得浑身难受,压根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调侃那只小白兔。
现在被洛望舒这么一说,心里又无奈又好笑,抑遏冲动也变得更加艰难。
洛望舒洗漱完毕从盥洗室出来,乔溦已经换好衣服拉开窗帘,身形挺拔地站在窗边眺望远处。
洛望舒用毛巾擦着脸,在明亮的阳光里看清乔溦眼睛下面的那圈浅淡的乌青,忍不住嘴角一弯,乐了:“你这是昨晚没休息好还是纵欲过度。”
乔溦在走去洗漱前回头看了他一眼,浅灰色的眼底已经晦暗成了神色,嘴角的弧度也是非常意味深长。
他这哪里是纵欲过度,分明是欲求不满。
去外面解决了早饭,洛望舒又陪着乔溦重新检查了一遍,总算可以摆脱医院里无处不在的消毒水气味。
在等乔溦取车的时间里,洛望舒站在车库门口随意地打量四周,目光扫过医院楼下的花坛,发现花坛边缘围生着一圈白色的旱莲草。
这样的小野花随处可见,跟上次景行发给他的照片里的花是一个品种。
乔溦把车从车库里开出来,一眼就看到洛望舒正蹲在花坛边,手里举着自己的手机,把镜头对准坛边的那些小花,神情专注。
乔溦愣了一下,瞬间想到自己上次给他发的那张照片,反射性地以为对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车窗已经放下,可他没有立即叫他。
自从解开心结,乔溦就没想过要继续瞒着他,他甚至用着“三笑当痴”的账号直接把自己的笔名说了出来。
原本以为洛望舒已经从锐意公司知道自己的笔名,能够立即反应过来,身份不攻自破,没想到郭仪那边的人竟然只字不提。
至于他的小白兔,自从被他逗趣过一次之后再也没关注过这个问题,估计是被他噎得够呛。
乔溦当时哭笑不得,随即就决定继续伪装下去,只想看看这个小家伙到底会在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事情的真相。
要是被洛望舒知道自己被乔溦蒙在鼓里逗了两三天,说不定真的能直接张嘴咬上来。
乔溦不怕被他的小白兔抓咬,他只愣住了短短一秒,然后很快就期待地笑起来。
这抹笑刚露出来,乔溦又认为自己实在是想得太多了。像洛望舒这种有时候简直傻得可爱的小家伙,怎么可能仅仅通过一张照片就联想得那么远。
事实证明,乔溦的判断是正确的。
洛望舒坐进车里的时候表情与之前无异,扣上安全带后就只顾着低头滑弄着自己的手机,连一个眼神都不乐意浪费在乔溦身上。
没过几秒,乔溦的手机一震,不用看就知道那是关联账号推送过来的消息,内容一定是洛望舒刚刚蹲坐花坛边拍下的那张照片。
乔溦暗叹一口气,虽然说不清楚心里是好笑多一些还是无奈多一些,可能够确定的是,他这会儿更期待洛望舒主动察觉到真相的那天了。
回到公寓,乔溦站在门前没动,洛望舒等了半晌,忍不住催他:“开门啊。”
乔溦转头看他,笑着重复:“开门啊。”
洛望舒的眼神顿时茫然起来。
乔溦握住他的手腕,带着他伸进背包的侧袋里,将那枚备用钥匙摸了出来,还是笑:“开门吧。”
“给我的?”洛望舒又愣。
“自己留着,不要告诉郭仪。”乔溦覆上他的手背,一起把门打开。“否则回收。”
两人走进家门,洛望舒不像前几次那样缠着乔溦催他交稿,整个人直接砸进客厅沙发里,瘫靠着抱枕,将目光轻轻落在乔溦身上,神色安详至极。
乔溦被他看得硬是把脚步钉在客厅中间,忍笑问他:“在医院里巴不得我带病写稿,现在怎么反而安静下来了。”
“我已经看开了。”洛望舒用一种超脱世外的语气淡然道。“你平时都不愿意写稿,现在刚从医院回来,肯定会拿身体虚弱当借口,再怎么催也没用。”
乔溦站在原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不管你是不是为了拖稿故意把自己送进医院,你生病也有我的责任。”洛望舒轻叹一口气。“今天就先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