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吾辈宁可战死,不可饿死!”
“吾辈愿惟郎君之命是从!”
宋二郎的煽动激起了堂上所有人的勇气,的确,对于在饥饿中挣扎的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与其眼看着自己的妻小活活饿死,还不如拿自己的生命做拼死一搏,宋二郎见状大喜,便趁热打铁,让属下取了白酒大碗来,拔出短刀在自己左臂上横拉了一刀,鲜血立刻滴落在装满白酒的大碗中,那陈姓首领接过宋二郎手中的短刀,在自己右臂上也割了一刀。很快,堂上所有人都将自己的鲜血滴落白酒之中。随后每个人都郑重的捧起大碗,喝了一口混合了众人鲜血的白酒,待到最后宋二郎将碗中剩余的白酒一饮而尽,郑重的双膝跪下,高举那大碗与众人一起齐声对天起誓道:“吾辈为吴贼所逼,聚义起事,望上天护佑。若有人存心不仁,削绝大义,暗通吴贼的,便当如此碗一般!”说到这里,宋二郎便将手中酒碗猛的一下摔在地上。
天意 第735章 破城1
第735章 破城1
衡州城,刺史府,定远将军,侍卫亲军步兵司丙营指挥使,衡州防御使周虎彪坐在案前,正在用自己的晚膳,从他阴沉的脸色来看,这个衡州城内的最高权力者此时的心情并不好。当他将手中的筷子往几案上一放,一旁的婢女头目看到了这个用餐完毕的信号,赶忙示意手下上前将碗碟撤下,自己将早已准备好的热腾腾的毛巾呈了上来,用柔美的声音询问道:“将军,可要用些茶果!”
“罢了。”周虎彪用热腾腾的毛巾擦了擦脸,将上面的油汗和颔下的胡须清理干净了,这让他的心情好了些,他站起身来道:“将外袍取来,某家要去四门看看!”
“是!”婢女头目敛衽拜了一拜,转身对一旁的属下低声吩咐了几句,很快就送来了一件青色羊皮衬里锦袍,还有一副已经烘暖了的笼手,那婢女首领用娇滴滴的声音说道:“夜露风寒,还请将军保重身体!”
周虎彪嗯了一声,大步向外间走去。自从他被委任为衡州防御使之后,他便过上了一种完全陌生的生活,舒适的床铺,可口的饭菜,美貌体贴的婢女,这和他这些年来清苦的军人生活的差别是如此之大,使得他一开始竟然有些不习惯。但是这种让人愉快的变化很快就改变了他,周虎彪开始觉得这一切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了,当生活的改变破坏了他的这种生活的时候,周虎彪便觉得恼怒而又烦躁,当走出府门的时候,一阵冷风吹来,虽然他身上的袍子十分厚实,但还是打了个冷战。周虎彪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府邸,心情又变得糟糕起来。
东门城楼,虽然已是暮春季节,但从北山上刮来风吹在人身上还是透骨生寒,十余名当值吴兵在角楼里弄了一个火盆,正生火取暖,下边守碟的民夫羡慕的看着角楼上的火光,他们的家小就在这衡州城中,若是被城外的流民冲进城来,其下场可想而知,是以他们虽然有些不满,但守城还是十分勤勉的。
角楼内只有丈许见方大小,十余个吴兵加上一只火盆将里间挤得满满当当,正围着一只窄口瓦罐,玩着一种将铅丸投入壶中的游戏,连续投中三次的人就可以喝上一口旁边铁壶里的土酒,众人玩的十分起劲,以至于当周虎彪已经走到角楼下,他们才从民夫们的恭迎声中惊醒了过来,队头赶忙满脸通红的站在门口,向正从下面走上来的周虎彪躬身行礼。
周虎彪的目光扫过角楼内,突然在那个装酒的铁壶上停住了,用质询的目光看着那个队头,那队头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低声道:“夜里天气冷,弟兄们披着铁甲,喝点酒抵御一下寒气!”
周虎彪没有说什么,转身向角楼下走去,那队头刚松了口气,便听到周虎彪低沉的声音:“喝点酒抵御寒气没什么,可不许聚众赌博,城外虽然不过是些流民,但毕竟城中兵少,念你在军中多年,罚俸一个月!”
“是!”那队头垂头丧气的应了一声。
周虎彪又巡视了两个城门,发现守城的吴军军纪越发松弛了,心中不禁暗自摇头,一般古时驻军军营都设在城外,以便于管理,但眼下被流民包围,吴军人数实在太少,无力出城镇压,只能驻扎在城内,自然军纪就废弛了,看来击破这些流民后,便应该将这些家伙调出城外,好生整治一下军纪。周虎彪刚想到这里,突然又想起刺史府中那舒适的生活,又犹豫了起来。他摇了摇头,暗叹道:“这事还是先别太急了,反正时间还多得是,城外那些流民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敌人!”这时一阵寒风吹来,周虎彪缩了缩脖子,稍一犹豫便下令道:“就到这里了,回府去吧!”
二更时分,东门城楼上一片黑暗,角楼内的那只火盆里的木炭已经烧得差不多了,白灰下面隐约着还有点暗红色的光,借着这微弱的红光,可以看到角楼内正横七竖八的躺着酣睡吴兵。这时角楼下传来一点细微的声响,除非特别注意决计听不清楚。
一个人蹑着足尖爬上角楼的楼梯,小心的看了看里间的动静,又小心的缩回头去,角楼下的黑影中蹲着两个汉子,正延颈望着四边的动静,很快上面那人便下来了,望风那人低声问道:“如何,吴狗都睡熟了吗?”
“都在,十三个都睡死了!”
“那好,你带人把吴狗都处置了,然后咱们一起去把城门打开,把大当家的人放进城来!”
从城墙的阴影中钻出了七八条手持刀棍的汉子,快步向角楼上冲去。很快,角楼中便爆发出一阵低沉的厮杀声和惨叫声,约莫过了半盏茶功夫,角楼里便平静了下来,一条浑身是血的汉子从角楼上钻了出来,对下面一个首领模样的汉子禀告道:“四当家,角楼里面的吴狗都处置干净了!”
“那好,老高你立刻压着那些民夫去打开城门,那边的机关沉重,人少了只怕打不开!”四当家低声下令道:“我带着剩下的人占据城楼,防备吴狗反扑!”
“喏!”那高姓汉子应了一声,便领着自己的属下向城楼下的门洞跑去,那些在城上守碟的民夫们都被这些来历不明的人们集中看押在那里,那个四当家则先取了一只火把,点着了对着城外挥舞了三个圆圈,片刻之后,当看到城外的空地中也升起了一团火光,晃动了三下,火光照在那四当家的脸上,只见其两腮凹陷,颔下微须,竟然是商锦忠。
这些神秘的黑衣人动作很快,不过半盏茶功夫,东门城门洞内便传出一阵让人牙酸的声响,沉重的大门开始缓缓的打开了,这么大的动静立刻惊动了正好经过附近的吴军巡逻队,巡逻队头目立刻厉声喝问道:“什么人,竟敢夜里擅开城门,快快住手!”
高亢的喝问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着,但城门那边没有回音,但从声响判断,城门还在继续打开,吴军巡逻队头目伸手招来一名属下下令道:“你快去禀告将军,说东门有变!”待到属下离去后,他转过身来,拔出腰刀,大声喝道:“全队呈横队,点燃火绳,装弹,听我号令,东门方向,前进!”
吴军的巡逻队迅速按照军官的命令变换了队形,第一排是手持长矛的士兵,在他们身后则是已经点燃火绳和装好铅弹的火绳枪手,五十余步外的城门洞黑沉沉的,就好像一只巨兽的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