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溪笑了笑,陪坐在一边:“这么晚了嬷嬷还出门,也是辛苦。”
赵嬷嬷一语双关的道:“身为皇上太后身边得用的人,再辛苦也值得。日后你当值了,只要保持现在的忠心,日后说不得嬷嬷还得仰仗你呢。”
魏溪愣了一会儿,仿佛才听出话中的意思,立即站起来局促的道:“这都是靠太后皇上的赏识,靠嬷嬷的提点和刘姑姑的照拂。”
赵嬷嬷拉着她重新坐下,拍了拍对方的手背,只觉得握在小手柔滑细腻,显然在家这孩子也没做过什么重活。这样的教养,这样的爱护,她的家人是对她寄予了厚望啊!再加上,她的心性,赵嬷嬷有点猜测到穆大人要将她放在皇上身边的真正意图了。
“日后我们都在皇上身边当值,相互照应是应当的。你虽然是三品宫女,到底年岁太小,太后也不放心你,所以还是特意将你调在了皇上身边,每日里陪皇上说说话就好,也不用做清扫等重活。”三等宫女是最低等的宫女,平日里除了清扫庭院等重活,倒夜香这些脏活累活也在其中。魏溪这是身为三等宫女,做一等宫女的活。
魏溪在行宫呆了好几个月,对太监宫女的等级还是知晓的,所以她极力表示出了对太后的感激,直说:“奴婢一直被哥哥们照顾着,难得看到比奴婢还要小的皇上就觉得自己也是大人了,所以皇上的事情就是奴婢的事情,我也绝对不会让皇上再被坏蛋欺负了,嬷嬷您尽管放心好了。”
这话说得稚气,不过,更比先前的不亢不卑更像个孩子该说的话。赵嬷嬷拉拢了关系,又嘱咐了在皇帝身边伺候的要点,这才走了。
第二日,魏溪醒来就看到自己的床头放着一套簇新的宫女服饰。
她摸了摸有点摩擦手心的糙缎子,逐渐绽开了一抹极为浅淡的笑容。
☆、第十五章
第二日,小皇帝躺在龙床上不时的朝着外面张望。一直到日上三竿,才看到熟悉的身影姗姗来迟。
对方还没喘口气,小皇帝就抱怨:“不是说你当宫女了吗?怎么来这么晚?”在宫里,三等宫女可是寅时二刻就在殿外打扫,一等宫女卯时初刻也在殿外候着了。再看看现在的时辰,都快巳时了。
魏溪不以为意,含糊了回了句:“有事耽搁了。”
小皇帝立马来了精神:“什么事,要朕帮你出头吗?”
魏溪无时无刻不放过打击他的机会:“你还躺在床上呢,能帮我什么啊!我自己都解决了。”
小皇帝对魏溪能够遭遇到的困难很有兴趣,兴致勃勃的追问:“躺在床上的朕那也是皇上,要收拾哪个不长眼的你告诉我。”
魏溪都想要翻白眼了:“我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怎么告诉你?反正我解决了。”
小孩子对人的情绪都是非常敏感的,小皇帝自小在宫里长大也有自己一套察言观色的本事,随意瞧了魏溪一眼,就确定:“你很开心?”
魏溪点头,微微的笑意中露出好看的小酒窝:“对啊。”
小皇帝拍手:“那你说出来给朕一起开开心。”
魏溪瞪了小皇帝一眼,对方很是无辜的对视,黑珍珠一般的眼睛眨呀眼。
魏溪败下阵来,简单的说了事情始末:“……有人把我的宫女服给剪了,我发现后大哭了半个多时辰,刘姑姑来了,直接罚了所有人一个月的月银。”而她也被刘姑姑接去了自己的院子,以后不用同宫女们住在一处了。这样的处置有很大的弊端,不过魏溪并不放在心上,她本身没有把自己当做宫女,所以也不在乎能不能在宫人之间如鱼得水,或者说,她很清楚宫人之间的感情有多么的薄弱,所以干脆不去浪费自己的感情了。
小皇帝没想到对方一句话就将别人眼中可能要砍脑袋的事情给概括了,傻眼:“就这样?”
魏溪鼓起腮帮子:“你还要怎样?”
小皇帝继续惊诧:“哭着哭着就有人替你把事情解决了?”
魏溪想了想,“算是吧!”她现在这身衣裳还是自己的衣服,新的衣服还得再等一两天。
小皇帝用着唯一没有绑着木板的手摸了摸自己的下颌,煞有其事的自言自语:“原来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是这个道理啊!”
“你不是已经试过了吗?”
小皇帝黯然:“朕那哪算哭啊。不过,我哭的时候母后更加伤心了,她把皇叔骂得好惨,凌哥哥也被吓坏了。”
魏溪很是鄙视对方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看吧,只要你一哭就有人替你解决了所有的麻烦,还说哭没用。不过,也不能什么事儿都哭,得分场合和人,天时地利人和知道吗?不知道的话,有机会多尝试几次就懂了。”
小皇帝懵懵懂懂的点头。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的话,翰林侍讲苏大人就到了。这位苏大人是太傅的得意门生,对古今历史读得比较透彻,怕皇帝养病期间荒废功课,特意派来给皇帝讲课。当然,小皇帝在宫里的时候有自己的老师,太傅太师们也只是过五日才去验收一下成果,考一考民生啊,看一看临摹的字帖啊。皇帝太小,能学的东西实在有限。
苏大人今天说古,说了斧声烛影一词的由来。
说到□□刚死,宋皇后就高呼□□之弟赵光义为‘官人’,并且对其乞求:“我与皇儿的性命,皆托于官家了。”
小皇帝很是疑惑:“太宗是太·祖的弟弟吧?就因为皇后没有见到儿子,先见到了皇叔,所以只能承认皇叔即位,这是为什么?”
苏大人今天说这个典故是有目的的,听到皇帝提问还在斟酌着怎么委婉又简洁的回答,那边魏溪就说话了。
她说:“因为,不让太宗即位的话,皇后和皇后的儿子们就活不过明天啦!”
小皇帝明显将这个典故映射到了自己的身上,继续问:“大臣们不反对吗?”
魏溪平静的道:“反对有什么用,那都是明天的事情了。再说,太宗都即位了,大臣反对的话砍了头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嘛。
小皇帝脸色煞白:“那皇后和……最后如何了?”
魏溪从旁边矮几上捏起一块点心塞在嘴里,吃完后才优哉游哉的回答:“所有人最后不都是死路一条么,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
一问一答间就把苏翰林想要说的话都说了,当然,不想说的话也都回答了。苏翰林一口血梗在喉咙里,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一时之间不知道是附和好还是阻拦好。
偏生,魏溪说的都是实话。
如果将这个典故套在现在的皇帝身上,不管是哪位王爷即位,太后与小皇帝都不可能留下性命了,斩草不除根,后面跟着的就是无尽的麻烦。
苏翰林决定还是拯救一下皇帝的小心脏:“也有野史说太宗即位是有诏书的。太·祖与太宗的母后杜太后与儿子们有过金匮之盟,言后周主少国疑,太·祖正当鼎盛,所以可以黄袍加身。故而,日后传位应当传予年富力强的弟弟,而不是幼嫩体弱的亲子。”
“这,这也太……”
整个皇朝都传位给自己的弟弟而不是儿子,哪位太后是老糊涂了吗?
苏翰林斟酌了一下,继续道出了世人的疑问:“不过,金匮之盟在前,太宗靠它登上大宝,他之后就应当轮到他的弟弟了,可太宗即位后,他的弟弟就郁郁而亡;□□的儿子自杀;而皇后,死后也没有按照皇后的礼仪治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