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呼了自己父亲的名字——自从在席蕾拉那边得知真相之后,属于易尘自己的记忆也在逐渐苏醒。实际上,四岁时脑部所造成的损伤早就已经修复完毕了,那些记忆也没有全部遗失。只不过被关进了一个匣子之中,易尘需要的是一把开启匣子的钥匙。穆恩的精神暗示,以及席蕾拉点出的事实,这就组成钥匙了。
易尘自己逐渐把自己那尘封的记忆开启,每一次所回想起来的画面都无一例外证明着席蕾拉所描述的真相。是的,的确是那样,完全没有错误,哥德温是自己的父亲,而他也是导致了自己流落漠区的罪魁祸首。
易尘明白心中那股一样的抵触感了,每一件事物的存在都有一定意义,这份抵触感就是否定哥德温的意义。
他是不会原谅哥德温的,绝对不会原谅。可是这并不代表要牵涉到其他人,父债子偿这种概念不会出现在漠区人的身上,所有漠区的人都认为,自己的债务就必须自己来偿还,不应爱推卸到别人身上。除非那个人是负债者的奴隶,或是他自愿那样,否则的话至多就是迁怒而已。
易尘不会去迁怒雪江的。
但是——
——“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还是不要搀和了吧。”
这句话令雪江的脸上蒙上了阴霾。
父亲……啊,毕竟,那是她的父亲。
兄长和父亲,反目成仇,雪江不希望看到这个,但是易尘的话却让雪江感到,事情正在朝她最不期望的方向发展。
她必须说些什么来阻止,可是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话语又变得支支吾吾、断断续续的,老半天讲不出一个完整的词汇意思。结果,又是被易尘的笑声给打断了。
“哈……好吧,那么我就答应你一件事情吧。”
易尘拍着她的肩膀说道:
“至少……我不会让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再恶化下去了。如果那个人道歉的话,我就会接受,怎样?”
“那、那么,说定了啊!”
“嗯。”
不知道是稚气未脱,还是一时慌乱显露的姿态——她就像小孩子那样,对易尘伸出了指头,那个是拉钩保证的意思。易尘笑眯眯地按照她的方式,立下了他的保证书。
(恶化呀……)
易尘心里想着。
——恶化,我和哥德温之间的关系,难道不是到了那种都已经无法恶化下去的最极致的糟糕了吗?
最后,这些令人忧郁的内容终于被收敛了起来。雪江笑着对易尘说:“不谈这些了,一起去地下的训练场吧。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除了囊括各种设备以外,还有专门的营养师和厨师,为训练员调配特别的套餐喔。”
这可真令人期待呀。
不过故事的发展就是这样,当你听见你将要去的地方是如何如何好,又如何如何棒,正当你满怀着期望、甚至舌头开始舔舐嘴唇、浑身蠢蠢欲动的时候,期望落空了。
在雪江用夸赞的言辞来描述自家的那个地方的时候,通讯器的声音将其打断了。
两人愣了大约有一秒钟后,雪江按下了连通的按钮,因为通讯的人名显示是她的祖父。也就是,巴托尔?易,那位总元帅可不会无缘无故就拨打别人的通讯器。
“抱歉,失礼一下。”
“没事。”
雪江一边对易尘说着,一边走开了几步远,然后才接通电话:
“喂……是爷爷吗?”
“啊,雪江……嗯,稍微有点儿事情,现在你在哪里?”
“我在去地下训练室的三号楼梯那里……”
说到这,雪江回头看了易尘一眼,然后继续说道:
“和易尘在一起,他说想去活动一下……”
“知道了,那正好,把那个孩子也一起带过来吧,是和他有关的事情。我在书房那边,现在能马上过来吗?”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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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祖父?联邦的总元帅?易家的老当家?——巴托尔?易,对于这个人,易尘只是略有耳闻而已。从他来到联邦开始,从接触和铠师以及战斗有关的一切开始,他就时不时从同行的口中听说夸耀这个活着的神话的言语。
不过也只是止步于听说见闻而已,听别人说有关于他的事情,看见了与他有关的新闻。即使是现在,易尘暂时停留在易家之中,自己的这位祖父也从来没有看过他一次。或许是碍于某些原因吧,比如说哥德温那一层的关系,为此而感觉到羞愧之类的?
至于,对于这位总元帅的印象嘛……易尘承认,由于连带的迁怒关系,他对于这名老人的印象分数首先降到了一个非常低的地位。虽然雪江也是哥德温的女儿,不过两者可不是混为一谈的概念嘛!
从雪江那边听到了被叫过去的事情后,易尘也只是摊了摊手表示【好吧,那就这样吧】的意思。雪江对易尘露出了抱歉的神色,但是易尘以表示没关系的微笑回应了。
可是事实上,他却在心里想着: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事情能够让我放弃一顿营养师和高级厨师专门为我调配的美餐,跑到正经兮兮的书房去见那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人?”
真是令人不爽啊。
至于结果——正如同易尘按照自己对哥德温的印象而迁怒于那位老人那样,他就直接将这样的情绪体现在自己的身上了。虽然易尘曾经对雪江说过,哥德温是哥德温,而雪江是雪江。当然了,同样的道理也可以作用在巴托尔的身上——
——“真是个没礼貌的小子……书房这种庄重的地方,至少给我摆正坐姿吧?”
“说什么话呀,老家伙……漠区人的礼貌,基本上可全部丢在父亲的睾`丸里面,或者是母亲的卵巢里面了哟……啊,我这边的话,肯定是前者没错的。”
这样的开场语简直比修罗地狱显得还要可怕。
以上辈呵斥下辈的坐姿而坐在对面的巴托尔,他用双手托着下巴,以及姿势随意而且居然还翘着二郎腿的易尘。雪江和她的母亲莉莉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关系劣化而呆滞在了那边,才走出门的管家因为听见了易尘的最后一句话,双腿差点儿没瘫痪了。唯一在笑的只有席蕾拉,她用竖起的大拇指和嘴型对易尘说:说得好,真不愧是我的儿子!
顺便一提,这个冲突的导火索只是易尘看不惯那个老家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