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县城街上到处张贴荣亲王大军要与夷人开战的檄文,百姓不少参加荣亲王军队,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傅书言看见百姓拥护荣亲王的军队,支持打回京师。
东府里的大伯父傅威果然拿出白银十万两,给大军做饷银,荣亲王亲自打了借条,盖了私章,一言九鼎,保证日后归还。
这半月来,陆续不少京城及其附近州县逃难的百姓到山东境内,街上不时有衣衫褴褛扶老携幼的难民,二公子傅明仁官府衙门腾出来,安置这些难民,东府大爷开仓赈济施舍粥,一个小小的县城涌入不少难民,一时无处容身,大街小巷里到处是席地而卧的难民,北夷军追赶皇帝往东南沿海方向,留下部分军队驻守京城,有小股部队,往京城附近州府县突袭,京城附近州府县的百姓,纷纷外逃,没有车马,水路船供不应求,只好逃到最近的山东,暂时落脚。
荣亲王的军队有不少难民加入,他们家园被夷人占领,迫切想把夷人赶出去,重返家乡,另外大批难民吃住困难,当地衙门难以解决,唯有参加荣亲王的军队,管吃管住,发放饷银,有个安身之所。
傅书言每日看视傅书锦的脚伤,怕影响以后行走,定期给她换药,精心照顾。
傅明轩要去打仗,杜氏和吕嫱夜以继日给傅明轩做鞋,傅书言每日在母亲房中,帮着做鞋,月桂趴在炕上描鞋样子,知儿端茶递水,八姑娘脚不能动,坐在炕上,帮忙做鞋,杜氏一边纳鞋底,边道:“你三哥穿着咱们做的千层底的布鞋,走路有力气,才能打胜仗。”
吕嫱做了几副鞋垫,鞋垫上细心地绣几朵精致的小花,一针一线寄托思念之情。
东南沿海不断传来消息,理亲王组织了一支队伍,援救皇帝,郑亲王带兵前往护驾,北夷大军凶悍,然三路人马合力抗击,夷人被迫停止了前进的脚步,两军胶着,各有死伤,战局始终不见明朗,皇帝突然听到奏报,北夷另一支军队离开北地,赶往中原增援斡儿汗大军,形势转入危机状态。
荣亲王的军队已整装待发,荣亲王的军队驻扎在离傅家住的县城仅十几里路,傅鸿要亲自送儿子出征,杜氏把一包换洗衣物递给跟傅鸿的小厮,嘱咐道:“这里面有我们亲手做的几双鞋,行军打仗,费鞋子,还有些银两,留待急用。”
傅书言对母亲道;“我也要去送三哥。”
杜氏道:“从咱们住的县城到军队驻地来回几十里路,你不怕吃辛苦。”
傅书言笑了,“母亲,跟三哥上前线杀敌比,这点苦算什么,我跟三哥还有话说。”
杜氏笑道;“去就去吧!你跟你三哥要好,不让你去,你也不甘心。”
吕嫱鼓起勇气道;“母亲,我也要去军营看看夫君。”
杜氏闻言,反对,道;“城外道路坑洼不平,坐轿子颠簸,一个来回要折腾半日,你身子娇贵,怕身体吃不消,倒让轩哥惦记,不安心。”
吕嫱见婆母反对,想想也是,乘轿路途太远,往回赶,路上明轩惦记自己,不如老实在家呆着,别让他牵挂,就是对他最好的支持了。
傅鸿跟女儿各自骑马,家丁小厮跟随,县城的街道没有京城官道宽,街道两旁做生意的小商贩,人来人往,一派繁荣景象,县城里父女二人打马慢行,怕撞到百姓,直到出了城,城外来往人寥寥,父女二人才打马跑起来。
不消一个时辰,到了军营驻扎地,兵士通报荣亲王,父女二人被请入大帐,礼毕,荣亲王亲自走下座椅,携傅鸿的手,表示亲近,声音郎朗,“本王有幸能得庆国公相助,庆国公兄长傅威助我大军饷银十万两,本王感激不尽。”
吩咐人道;“给国公爷设座。”
傅鸿谦辞,“傅鸿乃一文臣,战乱之年,无用之人,我兄弟经商多年,历来豪爽,赈济饥民,此等复国大事,稍尽绵薄之力。”
一个军士搬来一把椅子,傅鸿告罪,谢座,在下首椅子里坐下,傅书言站在父亲身后。
荣亲王和傅鸿聊前线战事,傅书言侧耳细听,荣亲王扫了眼站在傅鸿身后的傅书言一眼,问;“这就是国公爷的女儿?”
傅鸿道;“正是小女。”
傅书言蹲身,“臣女傅书言拜见王爷。”
荣亲王和蔼地看着傅书言道;“听说是你提出向百姓借粮饷的提议,你这个主意出的不错,本王采纳,你的提醒我已慎重考虑过了,本王既然承诺,日后分文不少,一粒米不差的归还,百姓们大可放心。”
傅书言又拜了拜,“王爷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军纪严明,王爷大军深受百姓爱戴,王爷乃仁义之师,必然所向披靡,无往不利。”
荣亲王哈哈大笑,“好,既然傅姑娘说本王是仁义之师,本王一定不辜负傅姑娘这句话。”
傅鸿听得糊涂,荣亲王笑过之后,对傅鸿道;“庆国公,你养了个好女儿,乍听着是奉承本王,实则是告诫本王,本王记住傅姑娘今日说的话,军纪严明,仁义之师。”
傅鸿赶紧站起身,告罪,“小女没见过世面,口无遮拦,小女孩的话王爷千万别放在心上,王爷深受臣民拥戴,深得人心,百姓信赖王爷,愿意跟着王爷,说明王爷仁厚,爱民如子,王爷亲自住在大营跟士兵同甘共苦,令微臣钦佩。”
傅书言听她爹溜须拍马功夫到家,荣亲王明知傅鸿油滑,可这样奉承话谁都爱听,荣亲王心情不错,荣亲王和傅鸿说话间隙,荣亲王世子高璟和傅明轩走进大帐。
傅明轩先给荣亲王行礼,才见过父亲。
荣亲王亲切地朝傅明轩道;“明轩,你父亲和妹妹来看你,一会你们找地方说说话,告个别。”
高璟朝傅鸿身后的傅书言看过去,傅书言的目光正好扫过他,微微颔首。
荣亲王善解人意,特意安排了一个空帐,父子女三人说话。
傅鸿说一些忠君爱国的大道理,古代的男人,忠孝节义思想影响深刻。
傅书言拿出杜氏交给的包袱,递给傅明轩,道:“三哥,这是母亲让交给你的,里面是衣物和鞋子,是母亲和嫂子还有我和八妹妹给你做的,三哥跟北夷人开战,设法打听一下廷昶哥的消息,还有大伯父他们。”
傅明轩接过包袱,“回去告诉母亲不用担心,我会小心的,妹妹,廷昶那么好的人,相信不会有事的,等把夷人打败,咱傅家失散的人慢慢寻找。”
父子女说了一会话,傅鸿拜辞荣亲王,荣亲王亲自送到大营外,荣亲王跟傅鸿说着话。
傅书言牵马等在前面,高璟跟她并肩相送,微微侧目,傅书言偶一流盼,盈盈双瞳似会说话般。
夕阳下,高璟白袍如雪,一尘不染。落日余晖在他脸上留下斑驳的光影,冲淡了他冷漠的气息。
少女纤柔的倩影落在他眼底,一双深潭里跳跃几点亮色。
傅书言几度开口,话到嘴边,欲言又止,终鼓起勇气道;“世子爷如果方便帮我打听一下高昀的下落。”
深潭里跳跃的几点亮色倏忽暗了,“傅姑娘真乃重情重义之人。”高璟抿紧唇,冷漠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傅书言脊背一僵,这人喜怒琢磨不透,她倒忘了。
傅书言往前走了几步,回身扬眉,清脆一如珠玉之声,“愿世子爷成功夺取京师,赶走夷人。”
高暻微微一怔,脱口道:“傅姑娘请留步。”
傅书言本来转身预走,听高暻唤她,停住离去的脚步。高暻走到她身旁,探究的目光看着她,“傅姑娘怎么知道我勤王之师不是去东南沿海救驾,而去攻打京师?”
高暻的十指在衣袖里弯曲,他面部表情没有波动,内心却掀起波澜,攻打京师这个战略决策,只有高级将领极少数几个人知道,连傅明轩他都没告诉,难道走漏了风声?敌军探听到消息,有所防备,京城严加防守,如果拖十几日不能攻克,北夷援军一到,我军处于不利,战事就会拖延很久,三五个月,一两年,也未可知,战局发生变化,到时没人能预料。
傅书言看高暻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心想这人真无趣,平淡声道:“我军攻打京师,围魏救赵,切断北夷人后路,北夷军心不稳,皇帝还有二位王爷的军队趁机发动进攻,北夷人失去后方补给,必然军心大乱,挥师后退,我朝大军正好趁势追击,荣王爷夺取京师,出兵,两路夹击,北夷军队必败。”
其实,这是前世高暻出兵京师的策略,傅书言残留这段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