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兰还是道:“……小姐,要不还是让奴婢去吧。”
沈至欢摇了摇头,道:“算了,我自己去。”
她说罢便拿了一把伞,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风很大,即便打了伞豆大的雨点还是打在了沈至欢身上,她外头穿的是白色的砂制披衫,一被雨弄湿,纤细瘦弱的肩膀便显现了出来。
风一吹,有些发冷,她一出来,那道声音反倒越发的淡了,耳边充斥的尽数都是哗啦的雨水。
打了伞似乎也没有什么作用,这样拿着伞反倒行动不太方便,到时说不定还比较引人注意。沈至欢索性将伞收了起来,大雨兜头砸下,外面清冷冷一片,除她之外没有一个人影。
沈至欢顺着声音一点一点的找着方向,身上的衣裳已经尽数被淋湿,半披散的长发也被淋湿。
——这个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
寺中铺的的青石砖,被大雨洗的发亮,雨声盖过了很多声音,她还是刻意的放轻了自己的脚步。
她跟着这个声音走的方向并不在方才沁兰所说的任何一个方向内,就说明可能并不是刚才沁兰提到的那些人,可是沈至欢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声音并不远,摸了一会之后,沈至欢才算是找对了方向,越往前走声音便越明显。
她顿住脚步回头看了看,沁兰还在不远处找了一个地方藏着,撑着伞看着她。
这个地方沈至没有来过,也一点都不熟悉,正前方有一处小小的院子,院子门口站了一个正在打瞌睡的小沙弥。
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不可能仅是寺中人,一定是宫里的某一位。
一到这种关头,沈至欢反倒冷静了下来,她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特地从竹林绕了一下,绕到了房子外面,绣鞋上粘的全是泥土,她小心翼翼的摸着墙,站在了屋后窗户的旁边。
走近了才发现窗户居然被打开了一点,也怪不得声音能传到她那去。
她屏住呼吸,小心的蹲在墙边,里面在经过一段激烈后,平静了下来。
那声尖叫带来了越发强烈的熟悉感,可是仍旧想不起来是谁。
直到里面的人开始说话。
“…明日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这一声有些虚弱的,带着点点沙哑的声音传过来,在辨认出的一瞬间,几乎叫沈至欢头皮发麻——皇后。
这个认知叫她睁大了双眼,越发觉得紧绷起来。
而那道男声沈至欢从未听过,此刻带着淡淡的餍足:“娘娘放心。”
“不过娘娘,您当真不怕您的那位天子夫君,发现你我之事吗?”
皇后的声音有些嗔怪:“一开始不是你拉我上你的床的吗?”
男人笑了起来,低声道:“那娘娘日后,要多来。”
“左右他活不了多久了,我来这还不简单。”
“不是还有太子吗?”
“呵,他算什么。父子俩都是名不正言不顺……”
“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皇后的声音有些低缓,被雨声模糊了些许,沈至欢又靠近了些窗户才勉强听清楚:“…你以为他是皇帝吗?二十多年前北行宫的那场大火,真正的皇帝早就被他杀了,不过是一个鸠占鹊巢的东西,瞒住了天下人——”
一道银白劈开天幕,照亮了沈至欢瞬间煞白的脸,大雨砸在她身上,冰冷的寒意攀岩而上。
她几乎不敢呼吸,双手死死的捂住了自己嘴巴不敢惊呼出声,若是方才她还有退路,那听见了这些的她,就全然没有退路。
她掐着掌心,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她绝不能被发现,否则必然会死在这座山上。
男人隔了半晌,才笑了一声,道:“我说这么些年,他怎么同少时交好的安庆候这么疏远,甚至还想温水煮青蛙的让他们一个个死在战场上,原来不是不想,是根本不能啊……”
沈至欢抿着唇,脸上尽是雨水,她浑身发凉,忽然间所有的困惑一下子清明了起来。
不是元成帝变了,而是原本的元成帝早就死了,留下的这个自然不敢亲近她父亲,毕竟是儿时玩伴,不管装的再像都必然会留下破绽的。
到时候她父亲察觉出不对来,说不定会率军进宫亲手弑君以正朝纲。
沈至欢心跳很快。可她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
不管这次她是死是活,她都赌对了。
如果沈家不做出行动,那必死无疑,他们沈家只要还在这个世上一天,那就是祸患多留一天,她是个女人尚且不论,她父兄可就不一定了。
而周誉是这人的亲生子,如果现在的皇帝名不正言不顺,那周誉这个太子自然也是如此,待他登上皇位,对沈家赶尽杀绝是早晚的事。
沈至欢从小被养在深闺,但多少也听说过一些。
这么些年,当初陪元成帝一路从太子走到皇帝的那些老臣,辞官的辞官,被诛满门的诛满门,真要算起来,只有沈家挺到了现在。
带着真相去纵观这二十几年,才发现关于权利的这场围杀,已经悄无声息的进行了数十年。
沈至欢呼吸有些急促,她缓缓的直起身子,想要去看一眼这个男人是谁。
房内没有燃灯,她看的并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