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巧路过。”角义唇角含笑,看着她的时候眼中神色意味不明,挑眉问:“久姑娘也这么巧路过?”
“是啊是啊,好巧好巧。”荀久点头如捣蒜。
角义嘴角笑意加深,伸手指了指“美人债”的大门,“都路过到大门边了,不如一起路过进去?”
“这就……不必了吧!”荀久勉强扯出笑意,“我一个姑娘家去这种地方,终归是不合适。”
她跟大厨的关系可没好到他能替她向扶笙隐瞒今晚这件事的地步。
“来都来了,哪有就走之理?”角义面上笑容不变。
荀久却觉得有种阴森森的味道。
抖了抖身子,她咽了咽口水,解释道:“我来这里,不过是想找个知情人问一问白三郎的生前事迹而已,没别的意思。”
老人一听荀久提起白三郎,脸色明显狠狠一变。
这一幕没有逃过荀久敏锐的眼睛。
透过南瓜灯,她清楚地看到了老人周身表现出来的惶恐与不安。
荀久桃花眼眯了眯,直觉告诉她,这个老人与白三郎的关系肯定不一般,或者说他很了解白三郎。
上前几步,荀久放软了语气,轻声问:“老伯,我想请问你点事儿,成吗?”
老人没有回答她,用燕京时下流行的童谣曲调唱了两句便拉着黑狗进去了。
——天来客,天来客,一生流水半世飘蓬,悠悠长恨几时能灭。
夜幕终于降临,十里南瓜街上光影闪烁,秋风寒凉,吹落了枯枝败叶,吹不灭南瓜灯中熠熠火光,吹不散荀久在那一刻周身突然激起的瑟瑟之意。
招桐注意到了荀久的气息变化,惊得面色全变,赶紧唤道:“姑娘,我们回去罢!”
荀久没说话,任由招桐拉着回到了马车上。
徵义全程没发一言,却也在听到老人那两句话时皱了皱眉。
马车上,招桐一直拉着荀久的手,唯恐她待会儿会有什么突发状况。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看着荀久一言不发神情恍惚的样子,招桐急得都快哭了。
“哦,我在想明天吃什么。”荀久挣脱小丫头的手,淡淡一句话。
招桐:“……”
再不管小丫头几乎快石化的表情,荀久继续陷入了沉思。
她上辈子听人家瞎掰过“一生流水半世飘蓬”形容的是眼角有泪痣的人。
可是后半句“悠悠长恨几时能灭”又作何解释?
老人说的莫非是白三郎?
泪痣……长恨……
一个出生在牛郎馆的人哪里来这么大的仇恨,而这些恨又和泪痣有什么关系?
最重要的是,她竟然在听到那两句话的时候有一种极其异样的情绪!
荀久抱着脑袋,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团乱麻。
想了半天没有头绪,荀久心思一动,问招桐,“小丫头,你既然跟燕老伯熟识,想必从前也见过白三郎的罢,他是不是眼角有一颗泪痣?”
“没有。”招桐摇摇头,“奴婢从未见过白三郎,只知道他是‘美人债’里面最美的小郎,至于如何美,美到什么程度就不得而知了。”
荀久托着腮,想着小丫头不知道也不要紧,宫里这么多人,见过白三郎的多了去了,到时候她一问便知。
“姑娘怎么会问起这个?”招桐觉得今夜的荀久非常奇怪,刚开始的时候固执地找尽借口要去“美人债”,等见了燕老伯以后又神情恍惚,与之前判若两人。
“在想,我爹与一个牛郎馆的人有什么深仇大恨。”荀久毫不避讳,直接说出来。
招桐一惊,“这……兴许荀院使在医治过程中一不小心……”
是啊,这种可能性太大了。
荀久刚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扶笙告诉她,白三郎的确是被荀谦用银针刺入风府穴后气绝身亡的。
银针入风府半寸治头痛,再往里致命。
这么简单的道理,荀谦作为一个资深太医,绝对不可能不知道并弄错,唯一的解释——荀谦是蓄意谋杀。
谋杀一个女帝新宠,还是个出身牛郎馆的男人,荀府落得个全家被抄的下场。
这件玉石俱焚的事,到底谁捞到了好处?
荀久左思右想,最后下了个定论。
荀谦谋杀白三郎致使荀府被抄家一案中,最大的获益者是她——金书铁券一出,女帝便无法动她分毫。
可她如今还是个平民,也不见插了翅膀飞上天。
招桐劝道:“姑娘,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你还是不要多想了,免得伤了身子,到时候秦王殿下肯定不高兴。”
荀久的思绪,突然飘回到她在殡宫陷进机关的那天晚上,扶笙告诉她不要轻易卷入真相的漩涡里来,不要用她弱小的身躯去抵抗皇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