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踏月没再过来找荀久,一行人一路向南,越往南,气温越高,雪越小,到达古桑江边的时候基本没有下雪的影子了。
宽阔的江岸边,停靠着一艘华丽的桨轮船,上面整齐地站着两队护卫,见到郁银宸和梵胤以及后面的扶笙荀久,都恭敬地行了礼。
桨轮船很大,上面有足够的房间可供一路奔波了数日的人歇息。
随意挑了一间房,荀久进去以后就疲累地将半个身子躺在床榻上。
扶笙看她一眼,笑着摇了摇头,没将她抱上去,反而去了船上专门烧热水的茶房处,准备打热水来给她泡脚。
走到舷梯处,扶笙远远瞥见郁银宸负手站在甲板上,江风撩动他宽大的衣摆,背影看起来有些萧索。
放下木盆,扶笙缓步走了上去站在郁银宸旁边,唇角一抹笑,“看不出来,国师竟然喜欢江边景致。”
郁银宸听到声音,稍稍侧转身子看了扶笙一眼,面上似笑非笑,“想来秦王也是喜欢的,否则怎会碰巧与本尊共赏一处景色?”
这极有深意的一句话,扶笙自然听得出来,不过他并不担心。
笑意加深,扶笙道:“国师赏的是已经过了的远景,本王赏的是眼下的近景,分明不是同一处景色,只不过是我们俩站的位置有些近罢了,并无碰巧共赏一景之说。”
郁银宸神色淡然,“不管是近景还是远景,秦王可别忘了,中间这条沟通两种景致的古桑江是亘古不息的,就如同……凤息的灵魂,不管是五百年前的女王凤息还是此刻在船上的秦王妃荀久,即便容貌不同,即便跨越了时空,等恢复了记忆,她就只是凤息而已。”
扶笙爽朗一笑,“便是她恢复了记忆成了凤息,那她也只是本王的凤息,本王的女王,与国师有何关系?”
郁银宸面色有一刻阴翳,转瞬释然一笑,“秦王倒是看得很开,但愿她恢复记忆以后能以凤息的身份原谅你当年的救驾来迟导致南岷国破。”
扶笙表情僵硬一瞬,笑看着郁银宸,“我其实很好奇,国师既然是女王身边最得力的助手,那么,当年敌军攻入皇城,九重宫岌岌可危的时候,你人在哪里,为何到了女王身死才出现?”
郁银宸琥珀眸一缩再缩,整个人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当年……凤息遇险的时候,他到底在哪里呢?
这个问题他没想过,如今倒回去想,反倒什么都不记得了。
大概是五百年太久,他等待凤息转世的执念太深,所以除了那个女子的音容笑貌,其他不太重要或者说不愿记得的人或事,随着五百年的时间长河逐渐冲淡到忘却了吧?
“国师当年把罪责尽数推却到我头上,你就没想过,以你如此强大的灵力,想要将凤息从敌军手里安全救出来根本不是问题?那么,你当年为何没有这么做呢?”
扶笙的一再追问将郁银宸逼近了记忆的死角。
抱着脑袋,郁银宸面上表情痛苦。
他不记得……他竟然不记得当年自己为何没有陪在凤息身边,他是国师,国破的时候怎么会没有在皇宫?!
纠结了许久,郁银宸终于抬起撕裂般疼痛的脑袋,琥珀眸幽幽盯着扶笙,“这些事情,你是如何得知的?”
“本王如何得知的不重要。”扶笙勾唇一笑,“重要的是,当年的扶言之和国师大人你都是间接导致凤息战死的人,你责怪他的时候请自我反省一下。”
不待郁银宸开口,扶笙继续补充,“再有,本王是大燕秦王,巫族人,即便我的前世是扶言之,你也不能把当年的罪过算到我头上来,我跟他是两个人,我顶多能拥有扶言之的记忆,却绝对不是扶言之,这一点,还希望国师大人能区分清楚,不要一概而论。”
郁银宸手指紧紧掐在甲板边缘的雕栏上,许久不曾说出一句话,只胸腔中仅剩的半边心脏隐隐作痛。
怎么会是他自己,他怎么可能害死凤息?
明明是扶言之,明明是那个人救援来迟导致凤息不得不领着几千宫卫禁军对抗十万敌军时被万箭射杀落下马背。
他明明是最爱凤息的人,怎么可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没有陪在她身边?
那些记忆,那些金戈交击、血肉横飞、战火连天的画面在他脑海里实在太模糊了,他想要努力的记起来,可是偏偏又什么都记不得,他不知道这段模糊的记忆究竟是不是因为当年连自己都受不了而刻意忘记的。
如果是,那么这些回忆里究竟有着怎样惊人的真相?
真的是他害死了凤息吗?
扶笙一直安静站在一旁,此刻得见郁银宸痛苦的样子,他心思一动。
莫非……郁银宸根本就记不得那些事?
客舱内,荀久睡得迷迷糊糊,恍然间感觉有人进来,她费力地睁开眼一看,见到来人是澹台惜颜。
荀久赶紧直起身子来,笑看着澹台惜颜,“娘,您怎么来了?”
“臭小子呢?”澹台惜颜四下扫了一眼,没看见扶笙的影子,微微颦眉,“怎么一到船上就到处乱跑?”
“兴许是有事儿。”荀久道:“反正都在船上,他一会儿就会回来了。”
两人正说着话,房门突然被敲响,澹台惜颜站起身去开门,得见外面站着的人时,她疑惑地问:“你找谁?”
☆、第049章 神秘的九重宫(二更)
门外站着的女子一身黑色束身衣裙,面纱遮住半边面容,只能见到露在外面的一双幽沉眼睛和眉心血色火焰印记。
正是右护法踏月。
得见开门的人是澹台惜颜,踏月有些讶异,她明明没有记错,陛下就住在这间客舱里的。
犹豫一瞬,踏月开启清冷的嗓音,“秦王妃在不在?”
澹台惜颜上下打量了踏月一眼,眉眼淡然,“你找她有何事?”
踏月没说话,只定定看着澹台惜颜,她来找陛下,自然那些话只能和陛下说。
荀久听到了声音,无奈地叹了口气,“娘,让她进来吧!”
澹台惜颜极不情愿地站到一旁让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