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兰又是拍打左老汉的脸颊,又是掐虎口,急的直四处要水。
这话本来说的没毛病。
甭管你是想浇醒、想呲醒,还是给喂醒,人昏迷后要水无可厚非。
但挡不住她朝小豆不停挤咕眼。
还将帮忙村民递过来的水推向一边。
那意思是,她要神仙水,不要旁的水。
秀花一把扯过白玉兰的胳膊,就这么一会儿没看住啊,不省心:“干啥呀,你要水,人家给你水还不接,那给你这个吧,没人喝,快喂喂他。”
手上的劲儿比较大,将竹筒一把塞进白玉兰手中。
秀花在心里直骂:
缺心眼是怎的,还挤咕眼,很怕别人看不出你家水里有猫腻儿是不是。
要不说呢,家里有啥秘密,不能跟这种不会撒谎的人说实话。没等外人发现呢,自己就能吭哧瘪肚脸红心虚的,让人看出门道来。
这哪里像她生的,一点儿不会整景儿。
左老汉被喂了水,没一会儿悠悠转醒,醒来就像没有精神头似的瞅着老妻说:“我浑身没劲儿。”
明白了,这还是身体太虚了。
之前全凭撑着一口气猎猪,等全杀完就坚持不住了。
白玉兰已习惯家里没男丁,有事儿就得她上,“老头子,还能不能站起来啦?来,我扶你。”
小豆和小麦也围过来说道:“爹,我们抬你。”
这全是在娘家十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根深蒂固,本能地记住,作为家里顶梁柱的爹要是一旦倒下,左家人也不去求别人找那个不自在,白玉兰和三位女儿就要拿自己当半个老爷们干活。
搞得她们都忘了,嫁人了,她们是有老爷们的。
“你们掺和啥,上一边去,”朱兴德将虎枪递给小姨子,当即扎马步蹲在老丈人面前。
满山略慢一步,那也抢着说:“大姐夫,还是我来吧。”大姐夫一身猪血,肉眼可见满头满脸的汗。
罗峻熙是建议:“要不咱们找块板子抬着。”
大家猎猪都累够呛,一口气还没有喘匀。地头离家还挺远,由一个人背着还不如大家抬着。
“抬着抬着,对呀,抬着走多好!”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
然后村里人就眼睁睁看到左撇子,那个村里出名无子的左撇子,被五六个小伙子抬了起来。
是真抬呀,你看给撇子彻底吓醒了就知道。
撇子先坐在这几人用手搭起的人型轿子上,先吓到惊叫一声,直嚷嚷:“快放我下去,这是作甚,我醒了醒了,我真好了。”
接着不知是谁调皮,颠儿了一下撇子。
这一下之后可倒好,村里人就看到撇子被五个小伙子忽然扔了起来。
一抛一落,再一抛一落。
最开始撇子脸通红喊道,“胡闹!”
后来被起哄声惹得就变成了笑,伴着一帮小伙子们的笑声,撇子的笑声也传出去很远,“没长大是怎的,一个个还敢拿你们爹开涮。他娘啊,你快管管咱家这几个!”
白玉兰眼睛笑出皱纹说:“没事儿,指定能托住你,孩子们能舍得让你伤着吗?”
村里和左撇子同龄的汉子们,说实话,看的眼热。
这要和姑爷们关系多亲近,才会被姑爷们大笑着扔来扔去。
你看看,眼下又不扔了,变成姑爷们挨个背。
大女婿背一会儿,换二女婿背,还有童生小女婿陪跑在一边关心地问:“爹,还喝不喝水。”
汉子们心想:咱别说女婿了,就是儿子们,也从没和咱表现的这么亲近过。
这一幕,连里正五叔望着左撇子的背影都甚为感慨。
犹记得他那侄儿撇子腿断那阵,还是他组织人手上山救人,用木板将撇子从山上抬下来的。
那时候,杨满山还不是撇子的女婿。
即便已经成了女婿,当初的情况也压根儿指望不上。毕竟满山为救撇子也受伤了,依旧是他招呼人一起帮忙抬下来的。又用自家车,让他家大儿子带着村里几个汉子拉着送到镇上医馆。
你想啊,那阵杨满山都不是撇子女婿,就更没有罗峻熙什么事儿了,所以当时左家女婿只有一个朱兴德。
他当时还特意问从杏林村跑回娘家的小稻,“你男人呢,这种时候,只你和你娘哪能成。”
撇子那大闺女说,她男人不在家,一早就走了,后儿个才能回。
里正五叔至今记得,他听完后在心里直摇头,打心眼里认为撇子家没儿子,确实是太悲哀。
平日里不出事还不太明显,这一出事,只剩下媳妇闺女抹眼泪。搭把手将断腿的撇子朝板子上抬,装车、卸车,往上背,这几个女人都没劲儿。
亏了他还活着,活一天就不能眼瞅着,能给张罗张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