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不清哪里不同。
当兰草端着簸箕,簸箕里装着新炒的花生米来添菜时,这回轮到朱兴德侧目了。
小稻也赶紧看眼五常子,看眼兰草,又和朱兴德对视一眼。
这里面有点儿事。
五常子叫常喜,家里排行老五就一直这样叫着。
以前朱兴德后面不仅常跟着六子和二柱子,还有一个五常子。
后来,五常子相中兰草了,想让朱兴德给说说媒。
朱兴德说了,和朱家伯母提的,完了被一顿臭骂,说五常子家里那么穷,你是安的啥心啊给你妹子介绍,咱老朱家可就那一个女娃。还说,德子,你在外头瞎混伯母不管,但往后别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家领。
当时,五常子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见这话了,打那之后,是五常子主动疏远的朱兴德。
慢慢地,因为兰草这事儿,朱兴德又很忙,身边也不缺小兄弟就渐行渐远。
总之,今日是五常子从那事过后第一次主动来朱家。
而朱兴德和小稻之所以侧目,是他们两口子心里最清楚五常子有多稀罕兰草。
那时候甭管什么脏活累活,朱家掏茅厕沤大粪五常子都来。经常主动找活帮干,手累的磨出火泡,在朱家干完一天活,还要赶路回家。
路程特别远,好几回累的,五常子走一半路就靠在大树上睡着了。
本以为为人这么实诚是冲朱兴德,后来才知道,是为朱兴德的堂妹,每日赶那么多路,到老朱家像毛驴子似的往死里干活,就为看兰草一眼。
然后俩人还没成。
而且你看看,事儿已经过去那么久,眼下那五常子自从兰草露面,又开始变得不正常。
朱兴德微挑下眉。
他堂妹将花生米放在他面前,五常子那小子趁兰草和他说话的空档,正一眼过后,又急忙抬眼看他妹子脖子勒出的青紫。别以为他没注意到。
“回去吧,一会儿散了,你在家帮嫂子们刷刷碗就行了,不用再过来。”朱兴德对兰草说道,且语气很是平和。
朱兴德怎么可能会当外人面前数落妹妹。
这使得兰草心暖到一塌糊涂,眼圈跟着一热,急忙背过身离开。
坐在朱兴德对面的五常子,直到兰草没了影踪才端起碗,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一抬眼,正好看到他德哥在瞅他。
——
酒局散了,夜也深了。
其实要说感慨,今儿应该是朱兴德心里最为触动。
这不嘛,他正盘腿坐在炕上,和他的亲亲媳妇磨叨着:
“媳妇,你发现没有?自从我做过那个梦,我就有意和今天来的那些兄弟们疏远了。”
小稻停下梳头的动作,放下梳子,特意坐在朱兴德面前问道:
“梦里,你出事儿了,今儿来的人里,有在你那梦里不讲义气的?”
朱兴德声音低了下来:“嗯,有几个。”
“他们出卖你了?或是做了很对不起你的事儿?”
“那倒没有,就是没我想象中那么够意思。”
小稻听完,倒笑了下,“她爹,其实我一直想说,别太被那个梦影响。在那个梦里,你和两位妹夫关系走得还不近呢,可再看现在,我都嫉妒,我看你哪里像是拿他俩当妹夫,倒像是亲弟弟,甚至咱小妹夫,快成你眼珠子了。”
“那不一样。那是你不知道我们哥几个猎猪时,要敢将命托付给对方,稍稍不信任一点儿都做不到一猎一个准儿。经过这事儿,感情是不一样的。那些人和满山、峻熙还有六子他们没法比。”
小稻拍拍朱兴德盘腿的膝盖,让朱兴德看她:
“可我觉得有相同的地方。
比方说,是你先对两位妹夫敞开心胸的,才有了今日让我们姐几个都有些嫉妒的感情。
所以,在这现实里,你和两位妹夫的关系,和在那个梦中完全不一样。
那么,是不是也可以说明,你在现实里和你那些哥们再好好处处,结果很有可能也和梦里不同。”
小稻还带着动作,用手指比划着道:“咱们不和梦里的他们一般见识,咱们心胸再大那么一点点,只要一点点就好,或许就会和你梦里的完全不一样了,你说呢?”
朱兴德被逗笑,一手摸着脚丫子,一手掐掐小稻的脸蛋,故意装作恶狠狠地模样:“敢说我小心眼是吧?我看你最近真是要上天。”
小稻说,哎呦疼,我都困了。
当朱兴德搂着小稻,小稻早就熟睡后,他才又思考一遍媳妇的话。
嗯,徭役税银那么贵,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梦里那些兄弟没帮他就没帮吧。
有的兄弟还成家了,或许为了媳妇孩子,才会不敢为他出头,还要笑着嗯啊附和王赖子骂他的那些话。
或许转过身,他的那些兄弟恨不得在心里将王赖子骂百八十遍,在心里早已将王赖子撕烂也不一定。
都是凡人,谁还没个不得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