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点儿事都会被细琢磨。
不像没死人前。
要是没死人,那日是乱七八糟鸡飞狗跳的情况,估计官差们糊弄糊弄,帮着王赖子解解气、找找面子也就得了。不会屁大点事都查。
朱兴德说道:
“所以小妹,甭管蛇会不会伤害你,山上的野兽怕不怕你,你即便直觉很好,上山啥事儿没有,真能挖到很值钱的参,听大姐夫的话,也先等一等的。
把这事儿先对付过去,王赖子那面,有个一定的说法后,咱再坐下商量。
到时,你要是还想上山,大姐夫和你二姐夫再亲自陪你上山挖参。
至于眼下家里银钱不凑手的事儿,还有妹夫那里如若真有什么短缺,你别管。
你最小,有姐姐姐夫们在,你操心那些事儿干啥,咱家又不是揭不开锅了。不至于着急这仨月俩月的,非得指望靠挖人参吃饭。”
朱兴德不放心,想了想,又多说几句强调道:
“另外,你姐嘱咐的很对,别说人参了,眼下连村里的鸡鸭鹅狗猫,你记住都远着点儿,啊?
回头猪羔子拉回家,让爹娘先喂着,没有你这个特殊本事,别人家还不养猪啦?
咱家盖猪圈儿,人多眼杂的,别让人看出苗头,我也会和外婆提一嘴。
你和外婆学好酿酒的本事才是正经,那是一辈子靠手艺吃饭,先别沾那些牲畜。”
朱兴德说了这一大堆,小麦能听出来是真担心了,这才点点头。
朱兴德摆摆手:“那去吧,早些歇着。”
左小麦却没动地方,犹豫一会儿,忽然两手合十讨好道:
“大姐、大姐夫,可千万别和罗峻熙提这件事儿哈。你们想啊,我还没采参呢,真没必要让他知晓。他要是知道了,会磨叽我。”
自从搬到这里住,在左小麦看来,罗峻熙像换了个人,很是絮叨,特会念经。
左小麦想象一番罗峻熙知道后会念叨的话,她就不寒而栗。
朱兴德笑了下,应了:“知道了。”
左小麦又讨好地看向小稻:“大姐?”
小稻不是好气道:“知道了。不过,你要是再敢胆子那么大,主意那么正,我就告诉妹夫。”
……
当屋里只剩朱兴德和小稻时,小稻才问朱兴德:“你不会是真有点儿害怕了吧?”
“没,我怕啥。”
“你偷人银钱了呀。”
“我偷他咋啦?我都想再偷他几回。那四十多两银钱够干个屁的,够赔偿我吗?狗娘养的,没想到就这么死了。”
朱兴德咬牙,害咱外婆离世,祸害咱全家服徭役。梦里那一幕幕多惨,现在连报仇的人都没了,真让人泄气。
“那你刚才和小妹说的那些话是啥意思?”
朱兴德盘腿坐在炕上,一边手指不规律地敲着炕席,可见他心里乱糟得很,一边叹气道:
“我担心他俩倒是真的。
我自己无所谓,反正外面人知道我和王赖子不对付,没啥怕细揪的。
可小妹和小妹夫一个能引家禽牲畜攻击人,一个招野猪。他俩身上的秘密太大,我担心被有心人发现猫腻儿。
媳妇,我真感觉有点儿对不起你。
我明明做过那样的梦,曾无数次在心里告诫自己,往后做人做事别再冒失,仍旧冒失了。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心情,只要见到王赖子,我那口气就往上涌,说句大实话,刚做梦那阵,我都特意躲着他,故意不见面,就怕自己干出什么冲动的事儿。
可有时候是真的控制不住。那日,在大王村看着看着就是,真上头啊,就控制不住想祸害一把。
不过,我要知道结果是这样,知道王赖子会死,我不会让家里人冒一点点险。”
小稻攥住朱兴德敲炕席的手:“我懂。”
朱兴德摇摇头,继续道:“所以我咋不后怕呢,我那天给小妹夫领进去了,他还伸手帮我偷钱来着。多亏那天做事儿,我小心了些,拿块花布擦擦这,又打扫打扫墙根和墙上的鞋印子,怕留下蛛丝马迹。要不然,我现在会更慌,小妹夫可是要科举的人,要是为四十八两银钱断了前程,我哪里还有脸面对家里人、面对你。。”
小稻安抚朱兴德道:
“你看,你做事心思就是细。我一猜就知道你不会留下蛛丝马迹,我都没慌,你就更别多想了。
而且我看小妹和小妹夫压根儿没拿那天当回事儿。
刚才我来找你前,小妹夫在笑呵呵地教六子和二柱子认字呢,二妹夫也在小妹夫那屋学打算盘。小妹就更不用提了,还在惦记上山挖老人参呢。”
“是啊,那是一对儿没长心的,我却不能不多寻思。
你当我是担心,王赖子家丢失的那四十多两银钱会扯到咱家头上吗?
并不。
我是担忧,咱家人猎野猪非常厉害,十里八村都知道,和大王村那日鸡飞狗跳,你说这两者间,会不会有人能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