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陈府找我说话,陪同的还有陈家另一个孩子,是府尊的族侄,父亲亡故,因读书天资出众,被陈府收养来。陈家本家不是大族,但家境殷实,陈府升任府尊后,给族里置办了祭田祠堂,供养有天资勤奋的子侄后辈们入学,如此,陈家族里制学氛围浓厚,名声也较清正端凝。陈府意下,想给那孩子聘咱家三娘子为妻……”
邹氏猛的看向丈夫:“你私自订下了么?”
顾大伯弱弱点头:“府尊亲自开口,又将那孩子带来给我看,容得我不应么?”
邹氏咬牙:“顾伯达啊顾伯达,你是晕了头吧?一母同胞的姐妹,姐姐订给高官之子,妹妹却订了一个失怙之子,若他是府尊亲侄子也就罢了,可他一个族侄,何德何能与顾家攀亲?纵是府尊做媒又如何,你平日惯会八面玲珑,怎么推托一两句都不会?必是你原就没想推托。陈府纵是位尊权高,万没有逼着人家嫁女的道理,他许是这么一试,你就忙不迭的应了……我看你如何向父亲交待,又如何同女儿交待。”
顾大伯无奈:“你既知我无利不起早,便知我也不会无的放矢,那孩子确有天赋,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或是能拜朝入相也未可知。府尊何许人,他能舍了亲侄,成全族侄,便是思量他年少有为,前程可堪。”
邹氏仍不乐意:“你别说前程如何,如今一个小小子,能看出什么来?我只瞧着,他家里困顿,有一个寡母。我家自幼便教导,勿使女儿嫁予寡母孤儿家,寡母做了婆婆,儿媳妇的苦水咽都咽不完……你便再为着前程,也不能将女儿许给寡母孤儿人家。三娘子嫁的这样,以后她妹妹们的亲事如何说?”
顾大伯无言以对。
邹氏仍是难过,不由说道:“家里还有个侄女,陈府尊的族侄,与你侄女不是正好相配?之前的平家子不也是失怙之人?”
顾大伯顿时喝住邹氏的胡说八道:“乱说什么?这些话也是你一个做伯母的能说出口的?”
11.大娘子 颜家乱像
三娘子订亲的消息传来时,顾家上下都很意外,二娘子初秋才订了亲,冬上就给三娘子订了亲,且对方的门第那么复杂。论家族,陈家算是大族,族中有出息的人也很有几个,但单只算三娘子的未婚夫,那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天下会读书的人多了,陈家小郎委实没有优秀到让一个五品官家嫡女下嫁的程度。
论家世及会读书,陈家小郎尚不如平二郎,起码平家是真正的诗书世家,即便是这样,当初顾家对平二郎的选择,依旧算是嫡女下嫁。所以,顾大伯为什么舍了冀中上下同僚家中嫡子,而执意选择陈家小郎呢?
顾大伯那番陈家小郎学识不错的理由可说服不了家里上上下下,尤其说服不了老爷子和邹氏两个,那小郎如今只是考中了秀才而已,何以看出他有入朝为相的可能?所以,这不过是没依据的推托话而已,压根儿不能成为正式理由。如此荒唐理由一出,老爷子终于忍不住在多年后又对大儿狠狠训斥一通;邹氏在老太太面前,话里话外都是顾大伯做事混帐,只差说丈夫是卖女求荣了。
老太太:……
能说什么,邹氏是贵女下嫁,老太太从来就没在大儿媳面前挺直过腰杆,以前住在一起的时候,向来是邹氏说什么就是什么。邹氏年少时,气度骄华,胸襟涵养可不如现在,做事麻利,口舌上不饶人,没少借着娘家势对顾家人颐指气使。那时候,老太太就忍了过来,现在,对于大儿媳对大儿的指责,她依旧忍着不呛声,还得跟着大儿媳一起骂大儿处事糊涂混账,以消大儿媳的怨气。
这事小辈们不好掺和进去,所以每当邹氏来中院,顾家一众在老太太这里蹭暖做针线的小娘子们就不得不离开暖乎乎的中院,回到凉嗖嗖的次院,裹着褥子说话,顺便安慰三娘子。
听闻自己被订出去的三娘子,和当初的玲珑一样,整个人都是懵的。当然两人懵的角度不一样,玲珑是不敢相信父亲在她年龄如此幼小时就给她订了一门亲;三娘子不敢相信的是,父亲给二娘子订了一门高亲,轮到她这里,竟是这样一门低亲。
这差距有些大呀!
就算顾家将一位庶女许给陈家小郎做亲,也依然是低嫁,何况是许了一位嫡女?
三娘子始终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之后就想去跟父亲闹,却被二娘子四娘子两人死死劝住。事已成定局,闹能改变什么?凭白伤了父母情份,倒不如安份些,看长辈们如何处置。再不济,家里看在陈家小郎家境不甚殷实的境况下,必然对三娘子多有补贴,况且,三娘子如今年岁尚小,离成亲还有几年,几年后,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光景。
唯一欣慰的是,陈府尊是真的关心这个侄子,要不然也不会舍了亲子让侄子与顾家结亲,毕竟,顾家攀上了另一门高亲,日后,这也是陈小郎的人脉,有了这些人脉,陈小郎只要学识扎实,为人聪慧些,前程未必不如别人。
三娘子说:“若他没有那份聪慧之心呢?”
二娘子劝道:“他必是有的,若他没有,如何能从一个失父之子走到府尊面前挤下陈家一众郎君让府尊另眼相看且为他费心畴谋呢?他必是极伶俐妥贴一个人,如此,府尊才肯将他带到父亲面前,父亲必也是看出了这些,才宁肯被家里误会也要将他订下来。”
是这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