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又让人去买了一两银的广霍香厚朴半夏等药材回来,索性再制些,用不到的时候就用蜡封着,能放个两三年。
怕耽误了玉米育种的事,等维樘维检几个放了暑期,就支着几人每天早上过来剪枝子,顺便帮着测量记录玉米棒子的生长情况。
柿子红了几个,还没大红就裂开了,估摸是地里肥力太大,水又浇的太多,营养过剩给撑着了。好消息是,柿子的个头都不小,虽然长的不规则,样子也比后来的柿子难看些,味道……除了酸度略高,其他的味道都没变化过。
留种要选早熟,个大,形态好,不易开裂的,选定留种的那几颗不动,形状不好开裂的那些,玲珑亲自煮了一锅番茄鸡蛋汤,准备吃番茄鸡蛋面。结果还没等面条端上来,几个大小伙子尝了两口之后,一人两碗,全当汤水一般喝了个干净。
玲珑:……我的面。
面还在,只是在白水里泡着,没得卤子而已。
酸酸甜甜开胃的柿子汤没了,只能浇上葱油,拌上腌芥菜丁与萝卜丝豌豆尖,舀一勺子芥黄酱,红着眼眶鼻子的吃下了肚,最后喝了一碗纯面汤,打了个特消魂的饱嗝。
第二天起来,发现下唇边起了两颗明晃晃的水泡。
玲珑:……下次芥黄酱一定得悠着放。
又担心维樘几个摘了她留种的西红柿,玲珑给几个柿子都绑上绳,贴上纸条,续上编号,着实郑重其事了一番。
后来几天,柿子便熟的多了,家里日日吃还是赶不上红的速度,几个妇人也看中了它味道好,各自晾晒了些种子,准备来年自己种来吃。
玲珑后来用纯柿子汁和蜂蜜梅粉一起做了一罐柿子酱,榨过汁水后,柿子就只剩种子和皮了,挑出柿子皮,收集到的种子晾干,装进了另一个种子袋。
这些种子又分成许几份,往冀中,淮南,及京城寄去,各自附赠了两份种植方法。
这半年,总共收到了十七封书信,维梌寄来两封,冀中寄来三封,二娘子那里寄来两封,余下的都是徐知安寄来的。
她去信去的随意,他来信来的也随意,她们两人并不是因为给对方回信才写信,而是心有所感即记下来,付一纸捎给对方。
上一封寄了才七丶八天,便又收到京里来信,如今是六月底,信却是五月中写下的,他道:“月初,父母自岭南沿西官道一路向北而走,过赣州,入成都府,下西安府,转太原道,历时五月余,终于至京城。幸一路太平安康。因觉京中水土气候不适,急于归家,遂于五月十日购得崇文坊内房舍一座,乃二进小院,内植许多菊花,屋舍俱半陈旧,唯院落疏落,园土丰沃,适合种植。离城内步行三刻,入翰林院又需三刻,借乘车辆,一日需七个铜板……上月所寄信件已收到,衣裳收到,吃食未收到,许是遗于路途,最是惋惜……正逢父母归家,我将来京后所抄录之书册尽数捎去,另有些京中特产物什并北方蔬菜种籽若干,一并捎与你……粮种改良驯化之事,非一朝一夕之功,若成果不尽如人意,亦不必沮丧。若果有成效,则此为不世之功,则此为大欢喜欣慰之事,我若闻之,必大饮三杯为你贺,为生民庆。我一切皆安,遥祝阿妹一切皆安,唯此一念。另,日后不必再寄衣物吃食,途中多舛,若遗于他处,于我而言,实心痛惋惜,莫过于此也……”
京中情况实在杂乱,许多书信被人截获查阅过,若无僭越悖逆之言,则重新寄走,一旦有人写了不合时宜的话,必会横遭此殃祸,轻者遭囚禁虐打,重则送入诏狱,九死一生。
两人都知道这个情况,因此往来信件虽勤,却只口不提当前朝局如何,只说些零散闲话。既便什么都不说,该知道的一样都能知道。
僻如他说徐郎君不习惯京中气候,要急着回乡,必不是徐郎君不习惯京中气候,恐怕他不习惯的是此时的局势,为防再次口出狂言得罪奸宦连累了儿子,徐郎君应生是忍着,忍到无法忍受时,只能远离那一片乌烟瘴气之地。
徐郎君能安然远离京城是好事,但思及徐知安还要在那里熬过两年,她便不由为他心焦。
此时的京城,真是动辄便会粉身碎骨的处境,但愿他能忍下种种,继续做个不声不响的隐形人。
太有筋骨的人,活不长。
多不幸,她们相遇在了这样坏的时代。
多幸运,在这样一个多灾多难的时代,她们得遇彼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