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谨然噎住,再没了话。
裴宵衣缓了语气,几乎半哄半骗了:“讲讲吧。”
春谨然想抓狂:“讲啥啊……”
裴宵衣微笑:“你刚才怎么想的。”
春谨然欲哭无泪。能说真话吗?细雨绵绵春阁升暖情不自禁心荡神驰?裴宵衣找回鞭子之后还不把他抽成渣!
“我真没想啥,就鬼使神差……还不是你,大白天蒙什么面!”将错就错是傻子,反咬一口真丈夫。
结果春谨然化被动为主动的得意刚持续了一刹那,就被无情扑杀——
“我没问你摘蒙面的事儿,你手欠,我知道。”
“……”这他妈是啥时候给定的性啊!
“我是问摘完以后,你可惜什么呢?”
“……”春谨然到这会儿,才是真被吓着了。就像是内心最隐秘的地方被窥破,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裴宵衣眉头轻蹙:“蒙面你也摘了,脸你也看了,我就这么一个好奇,不能满足?”
春谨然竟从这张脸上破天荒地瞧出了哀怨,他有点不敢相信,但愈发柔软的氛围却是真真切切的,这柔软让他一直绷着的警惕不自觉松懈下来:“那我说实话,你不会揍我吧。”
裴宵衣摊开双手:“鞭子早被没收了。”
春谨然眯起眼睛:“赤手空拳也不行。”
裴宵衣有点不耐烦了,伪装的温柔就出现了一丝裂缝:“再废话,就不敢保证了。”
都到这份儿上再端着,就是矫情了,所以虽然知道答案估计不是对方喜欢听的,春谨然还是心一横豁出去了:“我就是觉得你白长这么好看了,性格却那么差,有点惋惜。”
裴宵衣勾起嘴角,笑意浅淡清冷:“有多差?”
春谨然不再逃避,相反,直直对上他的目光,打开天窗说亮话:“和你说话,不超过三句,保准让人想掀桌;和你共事,更是想都不要想,遇见危险你肯定只顾自己。阴晴不定,少言寡语,冷漠凉薄,对,还有滥用暴力,你这样的谁会愿意跟你做朋友。”
“你啊。”裴宵衣倒是答得顺口,“客栈夜访那次,你不就是说要交朋友。”
春谨然囧:“那我不是不了解么,光看脸了。”
裴宵衣似笑非笑:“我估计他们也不了解你。”
春谨然没明白:“谁?”
裴宵衣缓缓道:“你的那些朋友。”
春谨然僵住,不知为何,忽然有点害怕听下去。
裴宵衣肯定看出了他的害怕,所以这个恶意满满的男人偏要继续说下去:“他们要是知道你夜访的心思,估计宁可跟我做朋友。”
春谨然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擂鼓,他不知道裴宵衣能不能听见,不过无所谓了:“我果然没说错,你性格真差。”
裴宵衣笑了,久违的占据制高点的轻松和从容:“但是我不装。你看见什么样,我就什么样。”
上一次这样狼狈不堪是什么时候,春谨然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那种衣服被人扒光了扔在大街上的感觉,羞愤欲死。而今,那种感觉又回来了。所以说瞎讲什么真心话呢,你是真心了,结果人家不高兴了,偏手里还落着了兵器,不捅你捅谁。
“对,我是喜欢男的,要不要把我朋友列个名单,你挨个去通知?”
春谨然强撑着的倔强让裴宵衣心里划过一丝不舒坦,原本只是不爽春谨然对自己性格差的评价,恶意报复了一下,可报复的成果远比料想的丰硕,预期中的喜悦却并没有来。相反,“可能和这个人彻底没法做朋友了”的认知,竟让他有些不安。
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想跟这人做朋友了……
叩叩!
突来的敲门声打断了裴宵衣的思绪,也让春谨然精神一紧,再顾不得什么气氛,抬手就把床榻帐幔放了下来,低声短促地命令了一句“藏好”,这才前去开门。
“春少侠。”来人站在门口,抱拳施礼。
春谨然想过十来种可能,也没料到会是郭判,愣了一会儿,才道:“郭大侠不用这么客气,快请进。”
没成想郭判拒绝,但语气诚恳:“不了,就两句话,站这儿说就行。”
春谨然也不强求,而且屋里还有“不安定因素”,门外更好:“郭大侠请讲,在下洗耳恭听。”
雨仍在滴滴答答,但却丝毫盖不住郭判中气十足的声音。
“第一句,抱歉。聂双的事情是我想简单了,冤枉了你。第二句,还是抱歉。鸿福客栈里不分青红皂白,就认定你是凶手。”
春谨然被郭判的一丝不苟逗乐了:“杭月瑶的事情还没弄清楚,你就断定我不是凶手了?”
郭判却答非所问:“青门的事我也听说了。”
春谨然有点蒙,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关联:“所以?”
郭判一脸正直:“所以我想你可能真的只是命不好,到哪儿哪儿死人,和凶手无关。”
春谨然:“……”
虽然好像可能八成有点那么回事但他内心是完全拒绝的好吗!!!
“好,就这两句,我说完了。”直抒胸臆后的郭大侠一身轻松,连刚长出没多长的美髯都开始随风摆动。
春谨然莫名觉得心情好了很多:“那你这不是两句,是一句。”
郭判坚决摇头:“一码归一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