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2)
越罗道,“是。陛下心中所想,我也能猜到一二,但此刻时机不合适,做法也不合适。”
“那还是朕做错了。”李定宸有些泄气。
他本来心里憋着一股气,就是觉得自己没有做错,想着皇后回宫了,也必定会支持他。所以就算别人都说他错了,他也不肯认。这会儿被越罗这么一说,情绪自是不免低落。
越罗无奈道,“陛下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朕知道,但皇后也觉得朕此事做得太莽撞了吧?”李定宸道。
越罗想了想,问,“陛下觉得自己莽撞在何处?”
李定宸微微皱眉,不甚情愿的在她的引导下开始自我反省,“如今一无外敌二无内患,海晏河清天下太平,朕却在宫里练什么兵,只怕天下人看来,都是不务国事、昏庸荒唐。”
更重要的是,他还年幼,尚未亲政,没有人相信他能够做到这些。
百姓们不会懂他在宫中的处境如何不妙,不会明白他身为皇帝却做不得朝堂和自己的主,更不会深想他这么做背后有什么考虑,他们能看到的只有眼前,想到的也只有眼前。
只要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这些都是很容易想清楚的。然而之前处在冲动之中的自己,却根本没有想到那么多。
事到如今,懊悔也无用了。
越罗见他是真的想明白了,这才又道,“那陛下应该也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吧?”
李定宸微微一僵,面色也有些发白。
他当然知道,今日消息才刚传出去,朝臣还没来得及反应,所以他只是被太后罚跪在此。但即便江太后先发制人,朝臣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从明日起,弹劾他的奏章只怕源源不断!
这种阵仗李定宸不是头一回经历,所以更知道那些朝臣笔锋犀利、引经据典、骂人不带一个脏字,便是无事也能挑出毛病来,何况他的确做得不当?
这么一想,竟是不由有些胆寒。
但他又不想在皇后面前表现出来,只能咬牙点头,“朕知道。”
“说和做从来都不是一回事,陛下要做的事更是千难万难。若陛下觉得为难,此刻放弃,我也能理解。”越罗看着他道。
李定宸眼一瞪,十分生气,“皇后这是什么话?朕难道会因为这一点小问题就退缩吗?”
“既然如此,我也会尽我所能的帮助陛下,但归根到底,还是要陛下自己能立得起来才行。希望陛下能够记住这一次的教训,凡事三思而后行。”越罗微笑着道。
“知道了。”
“那陛下不妨趁此时清净,先想想如何消除此事所带来的影响。”越罗道,“就当是……陛下走上朝堂的第一步吧。”
“皇后不是说好了会帮朕吗?”李定宸大惊。
越罗微笑道,“臣妾人微力单,此事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靠陛下了。”
李定宸瞪着眼睛,虽然他并不相信,但越罗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便起身告辞离开了。留下李定宸一个人瞪着堂上供奉的历代先祖灵位和画像发呆。
第26章 四年之约
江太后说罚就罚, 愣是让李定宸在奉先殿跪了一夜, 第二日才派了张德过来,扶着他去前头早朝。
这消息自然也瞒不过朝中重臣, 许多人看着自己袖子里放着的奏折, 都开始犹豫要不要拿出来了。皇帝还是少年心性, 太后又深明大义, 已经罚过了,他们若是再抓着此事不放, 反倒不妥。
但也有人奏折早就已经通过通政司递上去了。
江太后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更明白此事不是她罚皇帝跪一夜就能解决的。因此早朝过后, 难得的停了经筵, 两宫太后御谨身殿,宣召六部尚书、御史中丞和内阁诸相前往议事。
御座前已经竖起了屏风, 两宫太后领着小皇帝坐在上首, 给诸多重臣赐了座,江太后这才缓缓开口, “昨日之事, 想来诸位卿家都已听闻了。哀家命他在奉先殿反省,想来已然知错了。皇上?“
李定宸想了一整夜,半梦半醒间脑海中都是皇后给自己留下的问题,十分发愁。如今江太后开口, 竟隐隐有替他平息此事的意思, 他立刻精神一震, “朕自即位以来, 战战兢兢,唯恐有负先帝所托,因而行事冒进,朕实惭之。诸卿皆是几朝肱骨之臣,世宗皇帝与先帝皆十分信重,为朕之师长,往后还需卿等多多指教。”
赵太后又在一旁道,“陛下年轻不经事,行事有欠妥当,但毕竟是一片为国之心,还望诸位卿家勠力同心,化解此事,以免消息传扬出去,朝野动荡。”
三位高居座上的人都已经开了口表达了同一个意思,自然就该轮到重臣表态了。
李定宸坐在上面,虽然隔着屏风,但也能够看到几位重臣正在进行眼神交流。这是平常很少能够见到的,所以他看得很用心,将每个人的表现都记在了心里。
大部分人最后都目视首相王霄,显然是以他为主,但也有几人并非如此。
已经年近七十、须发皆白的礼部尚书第一个站出来道,“陛下能体臣等之心,又自省于内,乃社稷之福、朝廷之福、天下万民之福!臣等自当勠力同心,扶助陛下。”
而后御史中丞刘诚和内阁次相颜锦泉也先后出列,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之后出列的是兵部尚书,虽然他也表了态,但同时也批评了李定宸这种胡闹的行为,认为这会开个非常糟糕的头,兵者国之大事,岂可与阉人妇人胡闹?
最后才是首相王霄代表他这一系的人站了出来,没有立刻表态,而是询问李定宸,“臣观陛下行事,只怕有欲效世宗皇帝对蛮夷用兵之志?”
李定宸闻言心头一跳,因为知道不可能得到支持,所以这份心思他藏得很深,至今只对皇后透露过。这一次的事,人人都只当他是好玩,他固然不服气,但此刻王霄直指问题的中心,他却直觉更加不妙。
果然王霄继续道,“自永初十五年之后,我大秦已少有边事,安宁至今七十余年。马放南山、铠甲归库,百姓安居乐业。此时若妄启边衅,陛下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很明显,他根本不赞同李定宸的雄心壮志。虽然这早就在预料之中,但李定宸心下还是一阵不快。若非昨日才被皇后安抚过,只怕当场就要开口反驳。好在他也知道争执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因此只是抿着唇,挺直了脊背坐在那里,隔着屏风,一言不发的直视王霄。
两宫太后显然也没想到这一点,俱是一惊,再转头看到李定宸这副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江太后眉头死死皱着,还是赵太后温言道,“王相此言甚是。陛下年纪小,难免生出这些想法,却也是一片为国之心,还请王相不必过于苛责。”
王霄道,“陛下如此跳脱,臣身为太傅,亦难辞其咎。请从今日起再为陛下加课,也好多学习我大秦各地风土人情,知晓民生艰难。”
此言一出,其他人又是一惊。
按理说帝王和两宫已经做出示弱之态,他们也该见好就收。但王霄显然不这么想,他觉得皇帝没有按照他想的模样成长,就像再继续设法打磨他。只是这话说得太直白,绝非君臣相处之道!
因此御史中丞刘诚立刻扬声道,“王相此言差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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