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1 / 2)
徐三听到这里,急火攻心,当即就想叫喊,只盼着常缨今夜没偷懒,好生守在了院里头。哪知金元祯却是眼明手快,她口中才喊出一个字,男人那带着龙涎香气的大手,便死死堵住了她的嘴巴,闷闷的,甚么也喊不出来。
金元祯含笑低首,欣赏着她紧皱的眉,忿恨的眼。对于他来说,似这般小小欺负着她,实在令他很是快活,远比杀人和做那档子事儿还要快活。
江笛太过要强了。他喜欢她这一点,也怨恨她这一点。他嘴上不愿承认,可却还是处心积虑,想要强过她一头,这才有了前生的不择手段,也有了今生的五年之约。
他借着沉沉月色,近乎贪婪地打量着她,视线在那副熟悉而又陌生的眉眼不住来回。哪知便在此时,金元祯忽见眼前寒光一闪,等到再一回神,一把小小的月牙形镖刀,便已深深扎入了他的肩部。
啧,蒲察的刀,又伤了他一回。她呢,三番五次,又伤了他同一个地方。
金元祯微微眯眼,纵然疼痛难忍,鲜血直涌,却仍是不肯松开手来。徐三被他死死捂着嘴,心中虽急,却也知道叫也没用,只能紧盯着他,但听得面前的男人沉声笑道:
“江笛,你可真有出息。老公我还把正妻的位置留给你呢,你倒好,老牛吃嫩草,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都下得去嘴。人都说五十女人如狼似虎,你年过半百了,甚么都试过了,那小子伺候得了你吗?”
他话中带笑,语气却是阴测测的,显然对此大为记恨。
徐三听着,垂下眼来,睫羽微颤,一言不发。金元祯听着帘外雨声,心知自己还有要事在身,必须趁夜逃奔,断然不可多待。他嗤笑一声,用另一手掐了两下徐三的脸,随即俯下身去,温热的鼻息扑在她脖颈之间,口中则沉沉说道:
“甚么五年之约,你还当真信我不成?我还当真会等五年才下手?江笛,我告诉你,这世道,谁强谁有理,我强,我就能趁你弱的时候弄你!你等着,马上,我们就要再见面了。”
话音落罢,男人身形一转,便翻窗而去。徐三拢紧衣衫,面色阴沉,知道自己去追也是无用,只得推开门扇,视线睃巡,寻找着常缨的身影。然而她立在檐下,等了许久,却都不曾等到常缨现身。
徐三眯起眼来,心中满是怒气,隔日一早,下了早朝,直接奔着周文棠的小苑而去。此时官家正在殿中议政,西夏大捷乃是喜事,但是金元祯叛逃之事,无疑是个不祥的信号,令官家及一众朝臣皆是心烦意乱,焦头烂额。至于周文棠,却并未随侍殿中,御前只剩了一个柴荆伺候。
徐挽澜这开封府尹,乃是正三品的高官,而周文棠作为内侍之首,恰好也是正三品。两个人平级,因此徐三过来,宫人只能通报,断然不敢相拦。
近半年多以来,周文棠待她十分冷淡疏离,已然令她暗中恼火,却又自知理亏,不敢冲他发作。而昨夜常缨之事,却让徐三找着了发泄的由头。
她足蹬官靴,走到檐下一望,便见周内侍一袭白衣,神色淡淡,正闲闲把玩着一支玉箫,瞧那模样,专注的很,好似朝中杂务,与他俱不相干。
徐三微微蹙眉,大步上前,掀摆便在他对面坐下。周文棠眼睑低垂,虽听着了脚步声,却并不抬头看她,只沉声说道:“徐府尹匆匆来此,所为何事?”
第161章 银鞍却覆香罗帕(一)
银鞍却覆香罗帕(一)
徐三瞥了他一眼,闷声说道:“我来你这儿, 自然是来兴师问罪了。昨夜该是常缨当值, 可她却玩忽职守, 哪儿都找不着人, 害得我那屋子里进了贼,差点儿让我这小命都搭进去。”
周文棠眼睑低垂, 淡淡说道:“进了贼?这小贼倒是身手了得, 连徐府尹都能伤着。”
徐挽澜默不作声, 轻轻扫他一眼,心知他已经晓得这贼人是谁。她稍稍一叹,话里也不再带着火药味儿, 只稍稍皱眉,轻声说道:“怎么?还在为荷包的事儿生气?”
她稍稍倾身向前,含笑说道:“别气了。你想啊, 我要是真跟韩元琨有一腿, 我能让他离开京城,去那穷崖绝谷的川峡之地?我肯定会想方设法, 把他从你这儿要过来, 让他在我身边跟着伺候。至于那几幅春画, 不过是他孩子心性, 想着逗我玩玩, 你大人有大量,何必跟他计较?”
这小半年来,徐三好好跟他解释过两三回, 对于拿错荷包,以及故意隐瞒荷包主人这两件事,也已经跟他道过歉,哪知周文棠却是始终不为所动。
男人白衣翩翩,坐于案前,一边低头把玩着手中玉箫,一边声音轻柔,淡淡笑道:“徐府尹何需与我多费口舌?你的夫君姓薛,又不姓周,似这般私事,你大可不必跟我交待。”
他稍稍一顿,又状似漫不经心,轻声说道:“常缨之事,我自会处置,你无需分心。”
徐三见他态度不改,依旧如此疏离,心里头难免有些窝火,可又不好当场发作。她皱了皱眉,自己给自己沏了茶水,润了润唇齿,接着低低说道:“我今日过来,是有些事情,想要跟你打听。”
周文棠沉声道:“不妨直言。”
徐三抬眼看他,试探性地问道:“官家非要让我跟狸奴结亲,到底是有何考量?”
周文棠轻声说道:“圣人的心思,徐府尹岂可以己意揣测而附会之?”
瞧这意思,竟是不打算告诉她了。
徐三无奈而笑,轻轻摇了摇头,接着缓缓起身,跪坐到了他身侧的蒲团上去。周文棠见她过来,却是神色微冷,起身欲走,徐三哭笑不得,一时也顾不上许多,当即伸手扯出他的衣角,又用膝盖死死压住他的衣袂。
周文棠眸色深沉,低头凝视了她半晌,随即有些玩味地笑了。徐三看着他的笑容,只觉得心里头隐隐发毛,也不知他怎么这么大气性,一件小事儿而已,就能记恨小一年光景。
可即便如此,她仍是压着他的衣袂,不肯让他走,扬着小脸,含笑说道:“是啊,我就是要揣测圣意,阿爹难不成要大义灭亲,将我告到官家那儿去?依我之见,官家是想整姓薛的,明面儿上捧着,暗地里找茬儿。薛家一倒,她就能顺理成章,将她的亲生骨肉扶上龙椅。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就顺水推舟,答应了罗五娘的遗言,让我跟狸奴定亲,也好哄骗薛氏,换薛鸾一派安心。好爹爹,你说,我猜的在不在理?”
徐三猜的,还当真在理。周文棠静静听着,却是不言不语。
他分外专注地凝视着她,那深沉的目光,在徐三的脸上不住游移,一会儿凝在她的眼角眉梢,一会儿又在她那两瓣樱唇来回睃巡。
他那眼神,实在让徐三不敢直视,心里头砰砰直跳,好似江风徐来,吹皱春水,荡开层层涟漪。
徐三说着说着,话音渐渐隐没。她抿了下唇,眼神有些闪躲,接着稍稍往后,挪开了压着他衣袂的双膝,与他拉开了些距离。
周文棠看在眼中,扯了下唇。他徐徐起身,自一旁的高架上拿了一个小匣过来,一边递到徐三手中,一边沉声说道:“此乃崖州快马加鞭,进献宫中的龙眼,初秋将至,只余此一匣。我看你近来气血亏虚,劳心太过,此物补益心脾,可治心悸任忡,于你大有好处。”
却原来,他方才起身欲走,不是不想挨着她做,而是要去给她那这最后一匣龙眼。
他并没有真和她生分,心里头还是惦念着她的。
徐三忍不住抿唇笑了。
她心上一松,知道过年时那荷包之事,总算是翻过了篇儿。少女玉指一扣,打开小匣,轻轻剥了一粒龙眼,却并不急着将其送入口中,紫袖一转,便将那莹白如雪的桂圆送到了周文棠的唇畔。
周文棠垂下眼来,稍稍一顿,轻轻将那桂圆咬了下来。徐三见他吃了,高兴起来,口中则继续说道:“狸奴的事,倒也罢了。官家只赐了婚,立了婚约,还在五娘跟前说不急着礼成,想来还是顾惜着我的,不会真让我娶了狸奴的。眼下还是金国的事,更为要紧一些。”
周文棠淡淡说道:“你与狸奴的婚约,也并非完全无益。”
徐三微微皱眉,还当他是在故意说反话,哪知周文棠紧接着沉声说道:“昨夜金元祯虽趁夜逃奔,但他却留了两个随从在大宋。按照那随从的说法,金元祯如今急着赶回大金,是因为宫中生了变故,他若是如今不回,只怕就再也回不去了。事急从权,由于官家已经歇下,宫门落钥的早,他才留了随从隔日通报,自己则匆匆出宫而去。”
徐三一惊,抬眼望向他,只听得周文棠继续沉沉说道:“元祯所言,并非妄语。两日之前,金国四王逼宫夺玺,血染上京,虽说叛乱已被镇压,但金元祯的父王,如今仍是下落不明,不知去向。他急着要走,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仗已经打完了,两国马上就要分城割地,人质竟然走了,实在让人不得不起疑心。”
原来如此。
金元祯这人心思细密,他想逃走,肯定不会直接就撂了挑子。四王偏偏在这当口儿逼宫,难保不是金元祯的事先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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