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善被光芒弹开,滑退几步,脚下不稳身体后仰倒地。明亮的浅黄光晕如百里外的一缕幽香,山涧细细的沁凉泉水,琴弦上淌出的温柔安眠曲,满楼萦绕,抚慰着绝望的灵魂,华晕渐渐散去时,一丝淡色明光悄悄注入图腾。
正眯着眼津津有味地欣赏同伴相互残杀的情哲愕然,不仅小善解开了缚控能活动自如,跃起来就跑到蕊华身边扶起了她,面前,也出现了一位可伶可俐的小萝莉:穿一件淡黄色的蓬蓬裙,水红色薄纱外套,脚上一双红色小舞鞋,乌黑的长发绾了几缕在脑后,用一根红绸带系成蝴蝶结,余两条长带顺着黑发垂及腰际,唇红齿白,像牛奶沐浴过的嫩滑皮肤,黑曜石般的眸子闪着晶亮的光泽,精致的鼻头和樱桃小嘴,整个一天生的美人胚子。
肃然而立的她手中托着一轮银白如月的光球,犹是一颗硕大的莹润珍珠,衬得她带有几分仙气,不容侵渎。
“她……小女孩??”蕊华惊愣。
“好像……是她救了我们。”小善低低咕哝。
“小姑娘是夜落的部下,幽冥使者?”情哲稍恢复正经,尸鬼的猜测不错,御灵师布五行阵,夜落不会不为所动。
“你既知我家大人,见到本使者,就该懂得进退,事事不要做的太过分。”妙音目光凛冽。
“哦?幽冥使大人,好大口气啊!”情哲蔑染哂笑,两手扶着横梁,歪歪脑袋,“能解魔心链,也难怪,你的灵力……很强。看不出这么秀色可餐的小姑娘,会是夜落大人的六位守护者之一,幸会幸会,往后还请多指教。”
听到夜落,小善忍不住腾地涌出怒火,看妙音的眼神像与之仇深似海。蕊华拉紧他,低声劝他冷静,一个恶魔少年尚且应付不过来,再惹恼这个小姑娘,两人必定性命难保。听其对话,从中能获知一些信息——夜落和幽冥使者——要想办法告诉阿辛他们。
妙音感觉到仇恨的视线,转过脸,凉凉地问:“我刚救过你们,你为何不知道谢,反如此痛恨?”
“夜——落——”小善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两个字,眼中聚满浓浓的恨。
“??”妙音不明白了,夜落大人虽冷傲,却真真是温柔善良,人见人爱,他干嘛那么仇视,眼珠子瞪得恨不能把自己千刀万剐?
“夜落是我们最崇敬、最仰慕的真神大人,对他身边的幽冥使大人,低贱的人类不要太无礼哦!”情哲不亦乐乎地火上浇油。
“混蛋——”小善暴怒,拼力挣扎,“蕊华姐,放开我,我要杀了他们,放开我……”
蕊华死死抱住他:“小善,冷静,你打不过他们,快冷静……”
“……”妙音倍感无力,莫非这是殿下提过的妄想症加颞叶癫痫,歇斯底里的躁郁精神病??
没多久,飘来一个声音止住了狂躁失控的场面:“天魔大人,您请回去吧!这儿属下来打理。”窗台上,是名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高个男人,剃平头,外穿橄榄绿的外套,表情很麻木。
情哲瞟了眼:“柏墀。”眼里溢出懒散戏谑的笑意,“人间比魔域好玩多了。”
男子跳下窗台落到图腾前:“天魔大人,这种琐事有属下做即可,您不用亲自走一趟。”向妙音微躬身,“幽冥使大人。”
“见到了大名鼎鼎的幽冥使者,不虚此行。”情哲愉快地说,“柏墀,蠹魍呢?”
窗外飞进四人,截断了正欲答话的男子,他滞了会儿,缓缓开口:“如您所见。”御灵师活着,说明蠹魍非挂即残。
“唉,可怜了我的小宠,御灵师……名副其实。”少年脸上盛着与外表全然不符的邪戾。
“还打算继续留下吗?”妙音淡淡问。
“不了,再见,可爱的幽冥天使。”情哲不急不躁,“期待与你下次见面。”梁上的身影化成一团黑雾消散。
妙音在情哲和柏墀离开后,漠然地望了望几名御灵师,身前的光球发出亮丽华晕。
“且慢……”邱问宗看着光晕中逐渐淡去的女孩,忙欲阻止。后者并无理会,华光散尽,楼内余留一片残败……以及火光灼灼的图腾……
东逸古刹,狄超抬头望着夜幕尽头,万劫塔方向隐约泛起金晕,紧蹙的眉头舒展开,脚边图腾——五行之木绽放幽光,先涌出星星点点,后如巨龙腾空出世,扶摇直上,一束光柱冲入墨盘……
大厦楼顶,城市边缘五道光柱清晰入眼,夜空立刻被一层白灿灿的光亮阻隔,宛如一块巨大的透明平面镜,源源不绝地从五行柱中汲取明辉,慢慢向四周扩散延伸。场面之浩大,震天撼地,犹似乾坤颠倒,地土重生,我内心小小的感慨:御灵师们,真乃干大事的料!!嗯,明天报纸会怎么登呢?啊,不对,现在是晚上凌晨一点,应该说今天的报纸。嗯,有没有夜猫子出来拍视频?天亮后上网瞅瞅去。
再看眼前的尹剑,怔怔无言,对外界的风云骤变无一丁反应,仍沉在那句“风铃活不长了,她快死了”中,久不能回神。
激战之谁堪怜 第十话 风起云涌·最后的宁静
空中百鬼受惊,团团雾带不安分地游弋,等着主人指令,寻求一个稳妥的庇护所。我重新结起被尹剑打破的环境,幽暗中寂静如初,躁动的百鬼得以安静下来。无边无尽的明暗空间,完全与外界隔开。
“阿剑……”我试着唤回他的思绪,换得一把长剑相对,锋利的剑尖精确地指着心脏部位。
“你骗我。”他的声音沉郁而阴冷,有些沙哑,“从头到尾,你一直在骗我,你的名字,你和风铃的关系,没一句真话。你想利用我对付无殇,我只是你的一枚棋子,一枚被你骗得团团转的棋子,对不对?”
他质问的同时右臂向前推进一寸,冰冷的剑尖隔着衣物抵在心口,我正觉丝丝寒气渗入胸膛,尖刺愈加逼深时,长剑被握住了。
白色剑身顷刻染红,鲜红的液体沿着血槽缓缓滑落,一滴滴血珠接连不断地坠入脚下的浅水层,那只手布满殷红,红得触目,无一丝松开的意思。手的主人,一张俊美绝伦的脸上是万古不变的冷漠。
“幻月?”我挺诧异,他不是不知道即便这一剑刺下去,也杀不死我,当初他就是一句话没说很干脆果断地将我穿心而过。犹记那时他尝了一下弑天剑上的血味,神情微震了震,几不可见,眼底升起极细极细的波澜,转瞬即逝。然而我捕捉到了,我知道,那一刻起,他,只会成为我夜落的……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月。
“只要我在,绝不许任何人伤你。”他冷冷的调子毫无起伏,“我在你面前,就不准你受伤。”又警醒长剑另一端的人,语调更冷,“尹剑,我有很多机会杀你。”
“但是你不会。”尹剑轻蔑回一句,“夜落,我对你还有利用价值。”
我抬指捏住剑尾,幻月才意会地松了手,顿时血流如注,他却像个木头人一样没知觉,给人错感,受伤的不是他——实至名归的冰雕一块。
“阿剑。”我移开那柄龙渊,轻淡道,“说起利用,你何尝不是在利用我?我给你的和你得到的都是你想要的,除了不可预知的力量,这些对你并无坏处,你是生意人,能算出这笔买卖你的收益很大,够做你复仇的资本。之于无殇,我其实有另一手安排,不过想优先选择你,理由是你跟无殇的关系比较特殊,和我的人比起来,你对付他更富戏剧性,或许会更加精彩,更有看头。我说这话的另一层意思是,没有你,无殇我该怎么对付就怎么对付,结果并不受影响,你的出场仅是为了让这场表演多点乐子罢了。”
他垂下手中剑,听到我的“坦白”后冷静不少,低低笑出,左手覆上双目:“夜落,你花这么多心思,晶石、血交、灵力,就为一点点可笑的乐子,哈哈……风铃,夜落,所以,你要让她消失么?”
“风铃的心脏……夜落带给她的痛苦熬到头了。阿剑,放弃风铃吧,没人能把我和她分开,活着如此,就算她死了,灵魂也只能为我所有,和我永生永世,共存不灭。”
“永生永世,共存不灭?”他放下了手,目光陡然阴寒。
“嗯,是的。”我爽快回答,对他身后几只鬼影说,“我送阿剑回去了,你们暂时留在这里避一避,他有晶石,不妨碍通灵。”挥手一片银光,不等他再出言,直接将其传送到家,我和幻月则返回大厦楼顶。
五道光柱渐渐收缩,空中结成一层流动的光云,倒扣在夜穹之上,如漂浮着静静流淌的碧清溪水,纯净、清澈。
“夜落,你在养虎为患。”幻月淡漠道。
我宛然,养虎为患吗?尹剑的仇恨多大,他的力量就会有多大,甚至超过……希望我的灵力能够在他体内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