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如勾,爬上树梢又爬上屋脊,不知在屋脊上挂了多少时候又嫌屋脊不够高,慢腾腾的就悬挂在了中天上,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月儿腻烦了,或者是觉高处不胜寒,慢腾腾的就从西边落了下去。
东方才露鱼肚白时,兰府上下主仆连同花园里的锦鸡麋鹿仙鹤都还沉浸在睡梦中,兰香馥闺房的窗户上就趴了一个大脑袋。
“咕咕~咕咕~”
兰香馥睡的好好的就隐约听见耳朵边上有鸟叫,还是布谷鸟,她心说已是盛夏,这只布谷鸟叫的也太晚了些。
“汪汪汪汪~”
兰香馥睡的迷迷糊糊的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嘀咕道:“哪来的小狗,好生讨厌。”
“馥姐儿,是我。”
兰香馥蓦地醒盹了,猛的坐了起来,扭过一看窗户吓的小心肝噗通一跳。
兰香馥听出是谁的声音了,小心翼翼推开窗户就压低声音道:“要死了你。”
顶着一头晨露的楚天苟把脑袋伸到窗户里就嘿笑起来,“馥姐儿你信我,再也不会忘记你嘱咐的话了,真的真的,我发誓,我要是再忘了就让我头顶生……”
兰香馥跪在窗户边上一把捂住他的嘴,嗔怪道:“多大的事儿值得你发誓,举头三尺有神明,誓言是能乱发的吗?”
楚天苟攥住兰香馥的手,眼睛亮亮的,“那你是原谅我了?”
“哼。”兰香馥觉着他的手凉就推他的头,“虽说是夏天,大清早有露水也怪凉的,你快回去吧,被人撞见咱俩就都别活了。”
“嗯嗯,我听你的,快把窗户关上吧。”
楚天苟悄悄的走了,兰香馥关上窗户静坐了一会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什么人啊,忒的讨厌,扰人清梦。”
虽是这样说,她重新躺下后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心里甜丝丝的。
在西边窗下榻上睡的青雀听到了全部,整个人吓的连呼吸都不能了。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呢?!
约莫半个时辰后,天亮了,到了该起床的时候兰香馥却睡的酣酣的,青雀用玉勾勾上青纱帐,看着睡的小脸红扑扑的兰香馥满面愁容。
有心想把此事告到老太太那里去却又担心兰香馥受罚,可若不告诉,甭管是家规国法又岂能容得下这样的私情呢。
睡在外间的蓝哥打着哈欠走进来,迷瞪瞪见青雀盯着床上的兰香馥看就低声道:“青雀姐姐看什么呢?”
青雀惊觉,忙佯装抚弄青纱帐,“我想着帐子该换洗了,是换桃花枝玫瑰红的那张还是换白猫扑蝶红梅色的那张。”
“姑娘醒了问问姑娘吧。哎,今儿姑娘怎么还没醒,以前可是从没有过的。”
“你去催催洗脸水吧,我叫姑娘。”
“哎。”
如此,这一日就在青雀的魂不守舍,兰香馥的欢快高兴里开始了。
用过早膳,庆王府就递了帖子来,是庆王妃的帖子直接给老太太的,说昨日赏荷会和府上姑娘有了误会,不管如何都是楚淳懿唐突了府上姑娘,希望能带着孩子亲自上门赔罪云云。
兰香馥把自己做的事情早和老太太说过了,还特特抹黑了楚淳懿一把,自家人自然是向着自家人的,如此楚淳懿在老太太心里的印象就不怎么好了。
可老太太看了帖子又觉庆王妃很端庄知礼,不禁道:“由母及子,不该啊。”
兰香馥忙道:“祖母,我看的真真的,那个人对舒菀菀的行止就是不规矩。这样的人,人品肯定低劣,哼。”
老太太好笑的看着兰香馥,“瞧你气的那个小样,又和舒菀菀和好了不成,见有人轻薄她你又急了,为护她竟会拿石头砸人了。”
兰香馥脸上一阵发烫,“没有和好,这辈子我和舒菀菀也不是一路人。只是哪怕不是她,我看见了也会救的。”
“呦,咱们馥姐儿竟有如此侠义心肠。”老太太打趣。
正说着话,有仆妇进来禀报,说是靖安伯府让人送东西来了。
老太太已是不大管家了的,不过家中来往宁靖郡主都会让人来禀报一声,让老太太心中有数。
“不是说靖安伯被人打断了腿吗?”怎还有心思给大太太送东西?什么好东西人都躺在床上了还巴巴的给大太太送来。
这话显见不是问那仆妇的,兰香馥就道:“昨晚上我母亲也说舅舅出事了的。祖母,我去母亲屋里瞧瞧。”
“去吧。”
四季常青堂,舒氏卧房。
舒氏把丫头都打发了出去,她看着被放在炕几上的点心匣子两眼含泪,当她颤着手一打开盒盖就见里头躺着一张春|宫彩画,而里面的人正是……
舒氏捏着纸张,一把将点心扫落,趴在炕几上就压抑的呜咽起来。
兰香馥从后廊子上走到四季常青堂的明间,见碧纱橱的门紧闭着,花雾守在一边呆若泥菩萨禁不住疑惑,“花雾姐姐,我母亲呢?”
忽听见碧纱橱内传来隐约的哭泣声,兰香馥忙扬声道:“母亲您怎么了?”
里头的哭声戛然而止,过了一会儿就听里面道:“进来吧。”
兰香馥担心舒氏忙推门而入就见舒氏正歪在靠枕上抹眼泪,忙走过去在榻上坐下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
舒氏藏在薄薄锦被下的手抠着手心,眼泪斑驳的看着兰香馥,犹犹豫豫的道:“馥姐儿,你、你替母亲去、去看望你、你舅舅吧,他虽混账,可到底是我的兄长,我实在担心不已。”
“原来是为这个。”兰香馥放下心,拿自己的帕子给舒氏抹抹眼泪,“母亲放心,我这就让人收拾一些礼品去靖安伯府。”
“我、我已让人收拾好了,你和菀菀一起回去吧,陪菀菀多、多住几日也不要紧。”
“母亲,咱们家离着舅舅家也不太远,我看看就回来。舅舅伤了腿,想来家中会忙碌一阵子,我就不住过去给人家添乱了。”
“好、好。”舒氏绷着身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