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唱作俱佳:“鹿琼,你你个黑心肝没良心的呀。”
“我把你一把米一把面养了这么大,你吃了我多少粮食呀!养个小鸡崽子还知道给我下蛋呢,你都不回头瞧瞧我。”
朱氏又不用顾忌这会不会让鹿琼难做人,她巴不得呢,发现寂静的街坊里就是她的声音,朱氏更起劲了。
“就算不管我,我救救你妹妹吧,你是秀才娘子,有钱了,她还没地方去啊。”
朱氏知道,她得把话说清楚了,比如鹿琼是如何的忘恩负义,对自己的亲人也不管不顾;再比如她和鹿慧又是如何的对鹿琼恩重如山,这样才能显出来鹿琼的狼心狗肺,最后孝道压下去,这事也就成了。
门开了,鹿琼想把朱氏拽进去。
有看不过眼的邻家娘子便说道,“谢家娘子,你这样对你娘不太好吧!”
朱氏忙打蛇上棍:“你快救救阿慧的命啊,阿慧对你多好啊!”
鹿琼很稀奇地看着朱氏:“对我好?是说毁了我的定礼,还是你们想把我卖去赌坊?”
这句话一出,周围其他几个探头探脑的秀才娘子也把门都关上了,要知道朱氏虽然姿态难看,但身上的衣服布料绝对不是穷到揭不开锅的人家,这样的人家居然要卖儿卖女,称得上一句心思歹毒、为人不耻了。
“我们把你养大了!”朱氏梗着脖子说,“再说,要不是阿慧,你能嫁给谢秀才?”
鹿琼出嫁,她替鹿慧去给许秀才做工的事,自然也就被揭破,朱氏心里已经不平衡。
给秀才烧火,的确能找到如意夫婿,但为什么是给鹿琼的呢。
虽然鹿大娘她们说,谢秀才是那日在鹿家见了鹿琼,一见倾心才会决定迎娶鹿琼,但妒火中烧的朱氏坚信,一定是鹿琼在诩山上使了什么阴谋手段,才让这么一个大家公子居然要聘她做妻。
毕竟鹿琼平日里木讷寡言,又黑又瘦,就算现在白了舒展了点,朱氏也是能挑出来一堆毛病的。
对于这样心机深沉的鹿琼,她可不能让好过了。
“你要是还认我们,就把你妹妹抬进来做平妻!”
朱氏没否认,还理直气壮,所以才这样大剌剌地说出来,可周围听得到的邻里,都摇着头,心里只可怜鹿琼了。
谢秀才和他娘子那是恩爱无比,这一片不知道多少家羡慕,金童玉女一样的漂亮,鹿娘子真是个可怜人,摊上这么一个娘。
鹿琼终于把朱氏拽进了屋子。
谢子介本来在屋中,此时也走了出来,他面沉如水,心情十分不佳。
他一点也不想让鹿琼见到鹿家人。
毕竟他好容易才把鹿琼养得活泼水灵一些,朱氏怎么就来找事。
他毕竟不是真的文弱书生,朱氏背后一寒,抬眼看见那个谢秀才,看她的眼神竟然像看案板上待宰的鸡一样。
谢子介已经准备逐客了,和朱氏动手掉份,他自有一万种办法,让打搅鹿琼的人消失。
朱氏见谢子介出来了,更是扯着嗓子嚎:“谢秀才,您别被她骗啦。”
谢子介目光转冷,可鹿琼却对他摇摇头,很坚定的说:“谢秀——谢郎,这事儿我来。”
朱氏听到她亲昵的称呼,又是一阵眼红,本来这一切这都该是她家阿慧的呀。
谢子介沉默一会儿,后退,他固然忧心鹿琼,但鹿琼说她可以,他就信她。
心结难解,鹿琼自己来比他背后动手,能更好释然。
当然,有他在,鹿琼无论如何也不会吃亏。
“我没听错的话,你的意思是要让我家谢郎抬了鹿慧当妾是不是?”
朱氏依然觉得鹿琼好欺负,叉着腰道:“是平妻,还有三十两银子!”
这就是鹿秀在赌坊输掉的本金了。
朱氏也是没有办法,鹿老爹的自私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他从朱氏身上学到了凉薄,又反过来对付朱氏和鹿慧、鹿秀,女儿入宫他也觉得很好,儿子被赌坊要手,他想了半天,最后说了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反正我是不替他还的。”
按理说鹿家村特其他的女孩都嫁出去了,不会丢一个鹿慧,但是因为朱氏要卖鹿琼,这是惹恼了鹿家村一片的大婶,所以没有人来提醒朱氏。
等朱氏发现,就已经迟了。
鹿琼忽然笑:“赌坊要了鹿秀的手?”
朱氏来之前就想好了,鹿琼不是个有本事的,阿慧进来说是妾,等鹿琼死了,就能抬成正妻了。
姐姐身死妹妹续弦,多么顺理成章。
鹿琼并不知道朱氏具体的想法,但也大概能猜出来,这种人就没必要让谢秀才和她纠缠了,没得脏了手。
她读了书,有新的办法对付朱氏了。
“百姓服役,天经地义,你知道你刚刚在外面说的,要是让县官知道了,代表什么吗?”
鹿琼平静道:“按律,除外嫁女外,全家流放,籍没祖田。”
农人懂《大周律》的没有几个,实际上,村中也多由族老定罪,可天子征役,这是县吏们去村里抖威风最好的机会了。
鹿琼平静道:“你自然可以继续嚎,我不拦着你,谢郎也不会拦着你,但你可要知道旁边就是县衙了,招惹来什么衙役说你吵,问你罪,我可不会替你瞒着。”
朱氏发了狠就要去推鹿琼,鹿琼忽然低笑起来,她已经不是那个七岁的孩童,被掐着脖子按在井边。
她长大了,可以对付得了朱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