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砰砰地跳起来:会不会,道长他会不会去那些地方?
这个念头一起,简直无法遏制。她起身穿好衣服,举着油灯到隔壁一看,小倭瓜和小白还在沉沉地睡着,这些天连日赶路,风尘仆仆,他们早就已经疲倦无比。
荨娘轻轻喊了两声,两人都没醒。她摸了摸小倭瓜消瘦下去的小脸蛋儿,心里有些难受。罢了,罢了,让他们多睡会吧。
她留下一张字条压在桌上的茶杯下,悄悄合门而出。这里是襄州,再往西南方向飞上半天,就是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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夔州城外的林子里传出阵阵鸟鸣,冬寒未消,树叶上结着银色的霜,被太阳一晒,化了,就变成了晨露,最后蒸腾无踪。
荨娘凭着记忆在树林间行走了许久,千辛万苦才找到那年发现昆仑淬月的那个地洞。那个洞里积满了落叶,大部分已经化为黑色的泥土,仔细看去泥土似乎还有些动物的尸骨,这些动物应该是不小心掉入洞中却因为地洞太深,爬不出来,最后饿死在了里头。这一路行来,野草枯黄,草径两旁的树木也大多病蔫蔫的,没有一点大地回春的景象。这样衰败的风景叫人看了心里无端端难受极了。
荨娘在洞边的一段枯树干上坐了一会,正准备站起来,忽见不远处的落叶堆里猛地拱了一下,顿时漫天黄叶萧萧。
“哎呦,哎呦,老身的腰啊,老身……”
那身穿秋香色大袖衫,手拄藤拐的少女忽然停下嘴中的絮絮念叨,吃惊地望向前方。过了一会,她将手中藤拐朝身后一丢,尖叫了一声,惊起林间无数飞鸟。
“真的是你!我的天,老身还以为年纪大了,一大早起来就眼花了呢。”
她抓住荨娘的手,兴高采烈地说了一箩筐,才发现荨娘的眼眶有些微红,土地当得久了,见识多了闾阎街巷间的红尘琐事,李莼芳心思之敏感,偶尔也能顶得上半个媒婆了。
她踮起脚左右望了望,没看到重韫,又想起上次重韫入川,身边似乎也没跟着荨娘。她一时大发想象,瞬间在脑中脑补出无数劳燕分飞啊,夫妻失和啊,有缘无分啊……的戏码来。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怎么没瞧见重韫道长?我听说他如今是国师了,你们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她这一问,荨娘便知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眼中一涩,忍不住抱住李莼芳,闷闷地啜泣起来。哭得够了,才被李莼芳带到渡口边上的面摊。
李莼芳抽出帕子将筷子反复擦了擦,递到荨娘手里。
荨娘低头看到面条上那块煎得喷香的大排,眼泪又忍不住啪嗒啪嗒开始掉,慌得李莼芳忙不迭地给她擦眼泪,“不就是找不到人吗?你放心好了,川中其他州府的土地都与我相熟,我回头去问问,绝对连一只蚂蚁都落不过他们的眼。”
荨娘挟了一筷子面条塞进口中,点了点头。
面汤鲜香,面条筋道,她还记得十一年前和重韫一起在这吃的那碗大排面的味道,跟这个一模一样。她看了眼在厨灶上忙活的摊主,眉眼与原先的摊主很是相像,只是年轻多了。
喝了几口热汤,荨娘终于收拾好昨夜那场噩梦留下的忧虑伤心。
她想起今早李莼芳又是从地里钻出来的,便问:“你怎么跟田鼠似的,到处往地里钻呢?”
李莼芳呼噜噜吸进一口面,道:“你不知道,青城派的小道士忒会使唤人,要不是看他长得俊,哼。”
“此话何解,青城派的小道士又是谁?”
李莼芳拿帕子摸了摸嘴,“青城派的小道士就是禅殊那小道士啊。哦,现在不能叫他小道士了,人家现在是青城派中的长老了。你是不知道,这道士真是嘴甜,老身给他一忽悠两忽悠的,也不知怎么稀里糊涂地就掉进他坑里,答应帮他找人。他说,皇帝老子有个女儿不见了,让我帮忙找。我问他,皇帝的女儿长啥样?你知道他说啥吗?”
“他说,皇帝那女儿长得不好看,从懂事起就带着面纱不肯将面貌示人,连她亲爹娘都不知道她长啥样呢。”
李莼芳说到这里歇了口气,愤怒地拍了下桌子:“简直是扯犊子!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叫我怎么帮他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