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他就这么坐着过了。
等到纳兰蔻醒来,看到倒在床榻旁睡着的云释天,她嘟起了嘴唇,就如睡梦中一般。
今天,是个好天气。
纳兰蔻小声的掀开被子走下床榻,洗漱之后,她给自己梳了一个极清雅的妆。睡梦中的云释天,睡姿虽然很累,却露着香甜的笑容,纳兰蔻没想到昨日一夜,自己与他是如何度过,她更不会想到,这抹香甜笑容的背后,藏着多少的苦涩。
她叫醒了云释天,今天对大靖国来说,是个大日子,对云释天来说,更是大日子。这样的日子云释天是不能耽误的。在子衿宫洗了把脸,云释天就走了。
现在距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
册封大典,就在今日午时举行。
已经推迟过一次的册封大典,在准备了一个半月后,会在皇陵旁祭天祭祖,然后由皇上,亲自交给容妃凤印昭告天下。
她已经听到了消息,就在今日,身为容妃之父的大国舅,辞官颐养天年,而一切曾是太后忠心拥护者的老臣刘艺德、刘开、刘锦、刘品鹰,也在今日一同辞官,云释天大悦,赐几人黄金千两,衣锦还乡。
而大理寺卿刘锦,更是被云释天留了下来,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刘锦走的时候,带走了一道圣旨。
立庆笙与刘锦之女刘清霞的婚事,就这么的定了下来,待选定了吉日就可完婚。
那日的灯会,刘清霞给纳兰蔻留下了极好的印象,不像大小姐一般傲慢无礼,张弛有度性格很好,要是她能与立庆笙结百年好合,她会祝福他们的。
云轩澈进宫了,他去了微尘宫,刘卿怜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已经不适合再走动。
他与太后在微尘宫里谈了许久,母子两人,第一次没有冷言以对。云轩澈态度的转变,让太后落寞的心里有了一点安慰。这两个儿子,她还是喜欢云轩澈,云轩澈比云释天直爽,喜怒爱恨分明,不似云释天一般可以隐忍。
云轩澈进宫的原因,是因为今早的辞官风波,作为她的儿子,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进宫一趟,安慰一下这个已经除了太后之位一无所有的妇人了。
但太后还是那个太后,喜怒不表于色,云轩澈在她脸上没看到低落哀伤,但在一低头一对视的片刻,他看到了太后心里的那抹落寞。
也许以后,应该带着卿怜,多进宫陪陪太后了。没有了野心没有了威严的她,很可爱。
可爱这个词用到太后身上,太过逆转,但云轩澈就是这么想了,以前大多的时候,他都与太后在冷战着,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她做了很多她不该做的事。但现在她已经一无所有,唯一留在她身边的,除了微尘宫的宫人们,就只有自己了……
比如那件他说着要帮想容调查的事,想容母妃的死,他早就找到了答案,但在看到想容与太后相视而笑的时候,这个答案,他决定这一辈子都埋在心里,有些事,为了在乎的那个人的喜怒哀乐,他必须用善意的谎言去隐瞒,为了爬上皇后之位的太后,使了个阴谋,让想容的母妃,意外的死在了镜湖。有人说是想不开自尽,有人说是意外跌落湖中,没有人怀疑当时得宠的刘妃娘娘,也就是当今太后。除了一个小女孩,因为对母妃的思念,她在黑夜的时候,一个人偷偷的躲着哭泣,庆幸的是,她碰到了云轩澈。他答应查这件事,在两年前,他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犹豫了许久,决心隐瞒。也许是因为心中有愧,也许是因为太喜欢云轩澈而爱屋及乌,太后对想容这个小公主一直就很喜欢,但想容与太后却一直不怎么亲近,谁说小孩子不懂事,也许当时的想容,就已经知道了一点什么,毕竟这些年自己在查她也在查。
后宫里,没有单纯的亲情。
更没有传说中美好虚幻的爱情。
若不是太后失势,他不会主动来微尘宫,也不会这么心平气静的坐在太后身边,与她说一些以前从不会说起的话。
丞相已死,太尉也会在五天后问斩,太后也已经失势,皇兄,你总算实现了当初你的誓言,你总算可以一展雄心壮志,好好的为大靖国百姓谋福,让自己成为一代明君。自己这个并肩王,还是继续做着自己的逍遥王爷吧!
云轩澈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明天去辞去自己的闲职。
出了微尘宫后,云轩澈并没有直接离宫,而是去了一趟子衿宫。
今天是皇后册封大典,相信没人会在这个关头找岔子,见到纳兰蔻时,她拿着一枚翡翠扳指仔细徜徉着。
“我以为你会找我的。”
纳兰蔻要离宫的消息,云轩澈已经知道,结合纳兰蔻一直以来的表现,他猜想她与云释天之间,一定有一个秘密约定,不然要出宫,谈何容易。
“为什么要找你?”
纳兰蔻侧目,并未起身。
“你要出去,已经打定了主意了吗?我想我应该能帮得上忙的。”
云释天没有在意纳兰蔻的淡漠,他走到了桌子面前,坐了下来。
“卿怜如何了?”
云轩澈愕然,没想到纳兰蔻主动转移了话题。
“很好,就是身子有些虚,在府中养着,御医交代了不能出门,今日的册封大典,她是去不了了。”
“算算,六个月了吧,眨眼,你就要当爹了,这次,是真的。”想到了昨天与云释天将的那个故事,纳兰蔻落寞的浅笑,收起了手中的扳指,让紫烟奉了茶。
云轩澈皱眉,不知纳兰蔻为何突然的又神情低落了起来,他说道:“嗯,卿怜说很想让你当孩子干妈,有你这样的福星照着,孩子肯定平平安安长大成人。”
“福星?我可从来不是福星,这个干儿子,我就认了,不过我这个干妈,很快就要死了。”
要死了,很沉重的话被纳兰蔻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浅描淡写到云轩澈就感觉她在说假话。但这个神情……他想到了她写给卫胄的那封信。
“以你现在的身份,要出宫也只能这个办法了。”但云释天没有提到卫胄,这是个秘密。
“可我这些天,突然的心里就难受了起来,不知道是快要离开的惆怅若失,还是因为冬天快到了。”依旧是恨沉重的话,被纳兰蔻三言两语的说得有了一丝玩笑感慨之意。
纳兰蔻无趣的一手撑着下颚,双目失神的看着远处的草丛,云轩澈听着她的感慨吐槽,心里的愁绪也被勾出了许多,纳兰蔻能用这样轻松的语气谈起这样的话题,让云轩澈越过了心里最后一道隔阂,与纳兰蔻畅谈了起来。
也许,你还没做好离开的准备。
这种很知心很交心的感觉,云轩澈享受着。纳兰蔻看着草丛,他也看着草丛,不同的是,纳兰蔻看草丛的时候,是想着未来,而他的心里,只想着身旁的她。
“也许吧,我也是这么与自己说,但我怕这一次不离开,以后就再也不能离开了。”
“做你想做的,如果你觉得离开会让你快乐的话,你就走吧,记得不论走到哪里,都给我写封信,报一下平安。”
“再说吧。”纳兰蔻苦笑,结束了这场谈话。
不是她不想谈,换了种感觉与云轩澈坐在一起,她觉得很不错,最少与他谈话,自己没有一点心理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