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花艳骨身为一名画皮师,是最知人心险恶的。
除却师傅和大师兄,她这一生从未轻信过任何人。
故而这一问,与其说是在问他,倒不如说是在问她自己。
“你希望我做什么?”掠影单膝跪在她的床边,平静的问。
“……去买些干粮吃食,再雇一辆马车,我们去京城。”花艳骨对他苍白一笑,“如果能逮个大夫一起上路,那便更妙了。”
掠影以剑杵地,立起身来,对她斩钉截铁的说:“我现在就去逮。”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花艳骨叹息一声,将一枚腰牌从床底下抽出,拎到眼前。
暗金色的光芒落进她的眼中,她神色复杂,喃喃自语:“或许他是个好人,但是……现在的我,不能冒这个险……”
她微微一叹,将腰牌重新藏回床底,然后自暗格里取出一只白色药瓶,褪下衣衫,将药膏仔细的往伤口上涂,却不想涂到一半,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便由远至近。
花艳骨大吃一惊,连忙将褪下的衣裳穿好,下一刻,她的房门便被人粗暴推开。
“花姑娘,给您道喜来了!”一名形容猥琐的采花客甩着粉袖,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刚一站定,便两手一挥。
一行彩衣侍女从他左手边鱼贯而入,捧着四色礼盒,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
一行青衣家丁从他右手边接踵而入,个个熊腰虎背,一脸凶相的立在一旁。
花艳骨冷冷的瞅着他们,右手悄然去摸身旁放着的红色长鞭。
“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月老红线三世牵。”那采花客将一封官府文书甩在桌上,单脚踩着凳子,拎起桌上的紫砂壶,对着壶口就是一顿牛饮,直喝的一滴不剩,才一边嘿嘿笑着,将紫砂壶藏进袖口,一边对花艳骨道,“咱们家顾爷倾慕姑娘已久,新法颁下,他这阵子一直吃不好睡不好,就怕您被官配给了粗鄙下流的莽汉,没想到,官府文书下来了,竟将你们两配了一对,这兴许就是传说中的天意啊!”
“买来的吧。”花艳骨扫了一眼那封所谓的官府文书,面无表情的说。
“花姑娘您说笑了,来吧,请满心欢喜的上轿吧。”采花客嘿嘿笑道,朝那群孔武有力的家丁打了个手势。
他们立时张牙舞爪的扑上来,然后被花艳骨一鞭子抽了回去。
啪啪啪!花艳骨挥舞着鞭子,将地面抽的啪啪作响,然后朝他们一阵冷笑:“想让我满心欢喜的上轿?简单,取悦我先!”
一群人面面相觑,继而你推推我,我推推你。
啪啪啪,花艳骨的鞭子抽在采花客脚边:“让我开心一下啊!”
“奴才马上就去请百戏乐工,江湖杂耍……”采花客整个人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他都跑了,手底下的人自然做鸟散,只留花艳骨立在原地,哭笑不得。
“虎落平阳……被犬欺。”她吐了一口血,气喘吁吁的坐在凳子上,因为害怕伤势加重而自己封住的穴道,因为刚刚那一闹竟解了一半,花艳骨一时间气血沸腾,伤上加伤。
门扉吱呀一声推开,花艳骨以为采花客去而复返,连忙抓起鞭子抽过去:“取悦我!”
掠影面无表情的接住鞭子,平静的问:“你……想要我怎样取悦你?”
“是你啊……”花艳骨看见他,长出一口气,然后,一头栽倒在他怀中。
她这一睡,便是三天三夜。
第一天午时,她昏昏沉沉的醒来,看见坐在床头的那人,勉强笑笑:“东西都准备好了?”
掠影点了点头,指了指墙角。
一大捆干粮,和一个被捆的和干粮似的大夫堆在墙角。
花艳骨和泪流满面的大夫四目相对,然后微微一叹:“我自己有药,你把他放了吧。”
掠影随手一剑,挑断了大夫身上的绳子。
花艳骨目送那大夫屁滚尿流的逃走,一扭头,就看到掠影抱着一大堆红色药瓶蓝色小药瓶之类的坐在她床头,一脸担心的看着她:“全都吃了?”
“你想送我见阎王么?”花艳骨双眼发黑,然后艰难的从枕下摸出那只用了一半的白色药瓶,颤巍巍的交到掠影手里,刚要说话,便闭了眼睛。
第二天夜里,她才幽幽醒来。
“艳骨……”掠影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一转头,就看到他憔悴的脸。
“你多久没睡觉了?”花艳骨懵懂的问。
“我怕我不叫你,你就再也不起来了。”掠影低低的说着,然后,轻轻的将脸枕在她的手心里,将眼睛闭了一会,便很快睁开,对她道,“你等等,我去拿饭。”
花艳骨想要点头,可是一阵睡意涌上来,便怎么也睁不开眼来。
于是第三天醒来的时候,掠影一手端着碗,另一只手端着药,平静的问她:“先吃饭还是先吃药。”
“那药是外敷的……”花艳骨终于找到机会说出这句话了。
“那就吃饭。”掠影马上将她扶起,让她半边身子躺进自己怀中,笨手笨脚的喂她吃。
花艳骨虽然一点食欲都没有,可还是勉强自己吃了半碗下去。
“我吃好了。”半碗粥下肚,她便将碗缓缓推开。
“那就脱衣服吧。”掠影平静的将白色药瓶里的药膏倒手上。
“……把饭拿来,我再吃半碗。”花艳骨立刻说。
“待会再吃,敷药要紧。”掠影认真的看着她,“你自己脱,还是我来帮你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