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扫一眼众人,冷冷一笑,“那种场面也是能让姑娘看见的?明摆着你们伺候不经心,眼下姑娘身边离不开人,暂且记着,等姑娘病好了,每人领十板子罚三个月月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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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晴在床上躺了三天,第四天头上才敢包裹得严严实实地下床。
手心的擦伤也好了。
从四海酒楼带回来那瓶玉肌霜甚是好用,府医说这东西非常难得而且珍贵,就是宫里的娘娘受了伤也不见得能得着一瓶。
四海酒楼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好东西,想必是周成瑾手里的。
想到那天她在井里几乎支撑不住,而他笑吟吟地俯在井台上喊孙家老二,楚晴恨得牙痒痒。
他吆喝那一嗓子害得她差点脱手,要不是腰间还缠着一圈井绳,而且她反应快,没准半截身子就进了水。
届时湿漉漉地被拉出来,周遭那么多人看着,叫她是死还是活?
周成瑾那种德行的人,楚晴自然不指望他能出手相助,但也容不得他落井下石。
这笔账,不管是孙家老二也好,还是周成瑾也好,楚晴都会一一地算清楚。
其实这三天,周成瑾也好过不到哪儿去。莫名其妙地,总是想起井底下那张惨白的不成样子的小脸,还有那双眼,犹如白水银里盛着一汪黑水银,乌漆漆地盯着自己,先是警惕后来是恨。
她凭什么恨自己?
上次在宁安院门口,她连个福礼都没行,连声好都没问,就像眼前根本没这个人一样。
既然是素昧平生谁都不认识谁,他为什么非得救她?
而且想让他救人,总得开口求一声,她不说话,他还以为她故意吊在那里好玩呢。
还有,罗掌柜是他的人,追根究底也算是他救的……
周成瑾一点点替自己辩解,越辩解越觉得自己占理儿,可心里怎么就是觉得不对劲儿,觉得心虚,好像有多对不起她似的。
就像那天,看着她虚浮无力地往外走,看着井绳上沾着的丝丝血迹,不知哪根筋不对,张口就吩咐厨房熬姜汤,又巴巴让寻欢把那瓶玉肌霜找来。
玉肌霜是太医院根据古方配制的,因为材料难得,一年也不过能制成三五瓶,都是留在宫里用。这还是他上次跟承恩伯世子打架伤了手,祖母特地进宫讨得。
怎么脑子一热就送给了她?
越想越烦闷,干脆不去想,策马到了双山书院找楚晟出去喝茶。
楚晟婉言拒绝,“……府里五妹妹卧病在床,正打算去买点好玩的物件给她解闷。”
闻言,周成瑾心头就是一梗,状做无意地问:“是什么病,不会过人吧?”
楚晟随口就答:“不过人,就是前两天出门受了惊,加上感了风寒。”
受了惊,受了惊……周成瑾默默念叨着,瞧她那天的神情,慌张是有,却没半点害怕的样子。
敢情也会受惊吓。
活该,既然害怕怎么不说?就知道装!
想是这般想,嘴里却不受控制地说:“东安门外有家古玩铺子,里面总有稀奇玩意儿,不如去那里看看。”
楚晟笑道:“我知道那家店,不过五妹妹的喜好有点特别,我去其它地方寻摸寻摸。”拱手跟周成瑾道别。
周成瑾站在原地呆了呆,突然追上去,“左右我也闲着,不如一起去看看——”
☆、第32章 病愈
楚晴倚在大靠枕上闲闲地摆弄着手边几只匣子,“咯咯”笑出声,“嬷嬷,我觉得偶尔病一次两次挺好的。”
徐嬷嬷正欹着让问秋给她贴膏药,闻言忽地坐起来,“姑娘说什么话,哪还有想生病的?”
“生病不用顶着寒风去请安,想吃什么厨房里就做什么,还能收到好东西。”楚晴得意地扳着指头数,“伯娘送两只蝴蝶钗,大哥哥给我一对蛇纹手镯,还有四哥哥,画了这么多花样子,回头一一绣出来。”
徐嬷嬷扫一眼那几只匣子,失笑。大夫人送的钗虽然精致倒还正常,出门做客时候戴着会格外显活泼。大少爷楚景送的手镯看着实在……材质像是银的,却是那种乌漆漆的银,雕刻成蛇形,缠在手腕上几乎能乱真,打眼一看能吓死人。
无论如何不能戴出去。
而四少爷楚晟却是送了一沓亲手画的花样子,都不是寻常的喜庆吉祥图样,而是特地为讨楚晴欢喜画的,比如吃草叶的大青虫,比如刚出土的蝉猴儿,还有排队扛大米的蚂蚁以及滚粪球的屎壳郎。
也真难为他怎地画出来的,不说十分逼真,却颇有神韵。
听闻楚晴要挨个绣出来,徐嬷嬷没好气地说:“行,姑娘绣吧,等花会的时候,人家姑娘们擦嘴的帕子上绣着花儿草儿,姑娘拿出来是两只屎壳郎。”
问秋撑不住“噗”一下,刚喝的茶喷了出去,溅了徐嬷嬷满身,赶紧抓了帕子擦拭,“嬷嬷且别恼,实在没忍住。”
徐嬷嬷岂不知道她,摆摆手道:“不用擦,回头赔我件新的就成。”
问秋笑道:“那是自然,我本就该在嬷嬷面前表表孝心,嬷嬷喜欢什么花样的?”
“什么都行,”徐嬷嬷无谓地说,“只别是屎壳郎。”
“哈哈,”问秋忍不住俯在炕上笑得停不下来。
楚晴瞪着两眼看那两人,撅着嘴道:“嬷嬷别寒碜我了,我只绣出来不拿出去还不成?到时候搁点香料挂在床边也好。”
一言既出,问秋更笑得凶,捂着肚子直喊疼。
徐嬷嬷想象着楚晴架子床头,屎壳郎晃来晃去的情形,也弯了唇角,“成,等绣好了,让家里的姑娘们都来品鉴一下姑娘的品味。”
话音刚落,就听外间春喜的声音,“大夫人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