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瑾仰面望着绘了精致花纹的承尘,心头一片焦躁,不由拍了桌子,“都滚出去,快滚!”
姑娘们吓得惊慌失措,一时顾不得穿鞋,光着脚丫就退了出去。
老鸨挥挥手示意姑娘们散去,见人都走远了,才敛了适才嬉笑之色,探询地问:“公子有事?”
周成瑾张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说,能说有个才刚十岁的小女孩从来不愿意搭理自己,所以他失态至此吗?
略略静了静,道:“送桌酒菜上来,不用人伺候。”
老鸨轻轻掩上门,回身又是一脸笑容,“给周大爷烫壶酒,送几个小菜,要精致可口的,别拿那些俗物来充数。”
有人清脆地回答,“好嘞!”
少顷,老鸨亲自提了食盒上来,四道菜,两素两荤,素的是红油笋丝,卤蚕豆,荤的是烧蹄膀,茭白肉丝。
酒是半壶桂花酒。
老鸨将碟子一一摆好,把酒满上,“公子别嫌酒味淡,公子年纪还轻,不好养成酗酒的毛病,而且,借酒浇愁愁更愁。”
周成瑾沉着脸一言不发。
老鸨再不言语,轻手轻脚地离开。
周成瑾一口将酒喝了个精光,再满上一杯,就了口卤蚕豆。蚕豆里放了辣椒,一口咬下去,舌尖就像绽开了火焰,心也被辣得缩了缩。他猛然又喝下一大口酒,酒遇到火,燃起了烈焰。
两杯喝完再要倒,酒壶已空。
他木木地看着桌上的菜,想起那天在乐安居,他躲在门帘后头瞧,她笑意盈盈地说,“最喜欢烧蹄膀和烧鸡翅。”
周成瑾泄愤般将一整碟烧蹄膀啃得干干净净,用帕子擦了手,轻轻掀起墙上一幅美人沉睡图,不知碰触到什么地方,只听“吱呀”的响声,画幅旁边显出道门来。
走进门,竟是别有洞天。
松木的案几松木的床,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没有熏香,只有淡淡的松木的清香。
周成瑾深吸口气,一头倒在床上。
他觉得自己定然是疯了!
楚晴完全没有将周成瑾放在心上,她跟周琳等人选定各人要镶的钗环,然后在醉仙楼用了顿丰盛精美的午餐,心满意足地回了倚水阁。
二月初九、十二、十五,明怀远连考三场共九天,明氏上了九天的香念了九天的经。
楚晴也跟着吃了素斋拜了佛。
二月十七,王家发嫁妆。
楚景成亲的院落离倚水阁不远,叫做怡静居,跟楚晴等人的住处一样都是三间的小院。明氏怕不够住,去年春天在正房两边各加了间耳房,后面则加了排后罩房,如此便是以后有了孩子也是富富余余的。
嫁妆满满当当地摆了一院子,王家来的婆子在笑呵呵地在旁边看着,另有人则在里面铺陈新房。
楚晚扳着手指对楚晴道:“六十四抬,很实在,”努了嘴示意楚晴看摆着玉如意的头一抬,通常别人都只放一对,这可好,放了一对大的,旁边还有两对小的,整整六只如意。
要是那种不讲究的人家恐怕是要算成两抬。
还有塞着布匹衣物的箱子,个个都冒尖地满。
楚晴大眼扫一眼,只面上能见到的怕也不止七八千两银子,这还不算压箱银子和藏在底下的。
楚暖见了,眼中也流露出艳羡,却又不屑地说:“这银子还指不定打哪儿来的呢?”
王氏名姝,父亲是光禄寺少卿。
光禄寺掌管朝廷祭享、筵席及宫中膳馐,油水很丰厚,明眼人都知道王家肯定少不了捞外快。
可也不能在这种场合说吧?
楚晚冷冷地瞪她一眼,“你放心,等你出嫁的时候,每一厘银子都清清白白的。”
眼下楚家已没有人在实权机构任职,楚景倒是在吏部文选司当差,可他年纪轻阅历少,基本上没人给他送礼。
楚家的进项除了国公爷及楚溥的俸禄外,就是两千亩的田庄还五六间铺子的收益。
楚晓出嫁时,公中出了四千两银子的嫁妆,此外老夫人跟文氏各自补贴了二千两,而楚暖是庶女自不能与楚晓比肩,公中出三千两已经不错了。她在老夫人面前也不讨喜,文氏更不可能补贴她,只能看张姨娘愿意拿出多少体己来,所以她的嫁妆银子倒真可能是干干净净的。
楚曈看着满院子的箱笼也在盘算自己将来的嫁妆,女人成亲一辈子就这么一次,谁不巴望着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
胡姨娘手里是有些好东西的,以前楚溥得的封赏中就有些落在了胡氏手里,但现银却不多,满打满算不超过一千两。
无论如何是没法跟要过门的嫂子相比。
听到此话,楚曈不由朝楚晚看去,楚晚头上戴了支玉簪花簪头的金簪,玉簪花的花心镶着细碎的金刚石,花瓣用金丝混着银丝缠绕而成,非常别致。
楚晴头上也戴着支精巧的金钗。
听说都是在明氏的银楼打制的,而且楚晴还从明氏手里得过一套碧玺石的头面,像珍珠玉石之类的更不知得了多少。
明氏出身苏州富户,想必这点东西根本没看在眼里。难怪楚晴整天围在明氏身边巴结她?
要是自己也能从明氏手里捞点就好了。
***
二月十八,王家姑娘进门,卫国公府足足热闹了一整天,隔天就是认亲。
因为天气还是冷着,认亲的场所就定在宁安院的穿堂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