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诗。”周晓晨又叫了一声,她打量着对方,也不晓得是不是月色太美衬出了女孩的不同,这会儿竟觉得那小丫头有了不同的味道。她看着她,不知道话要从何说起,直到耳边响起了木门关闭的声响,她才再次清了嗓子,开口时却把声音压低:“我,我们的事你都知道了吧。”她原本是想先说些别的,可真要说了却又不想绕弯子。
被问及婚事,施诗的脸一下烧了起来,就算在夜色下也能看到那如被胭脂染了一般的红色:“嗯。”压着心跳她轻轻应了声。
周晓晨被她那模样惹得心又跳快了几分,她舌轻舔了一下唇,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诗诗,我就是过来想问问你的看法的。”
因他的话施诗抬起了头,应是听出了话里潜藏着的东西,原本带着羞涩的眼夹杂些许了不解,“我的看法?”
周晓晨点点头,想说的话在脑子里转了又转,思量着要怎么讲。
他的犹豫被施诗看在了眼里,小脸上的红光退去了不少,贝齿轻咬了一下唇她再开口:“月清哥,你是不是,是不是不愿意?”
“不是。”周晓晨一下就听出了她声音中的不对,知她误会忙否认,“我不是不愿意,我哪会不愿意,只是……只是,我觉得你还太小。”
女孩的心被他急切的话语安抚了下来,施诗暂时忘记了羞怯,目光直视着对方:“太小?”
周晓晨这会儿反倒被她看得不自在了起来,她的手已经汗湿了一片:“你才十五呢。”
“十五?”施诗不太明白。
“十五岁太小了。”周晓晨认真地说道,哪怕小丫头满十六了,她都不会觉得这么别扭。
“太小?月清哥,”施诗再次咬了一下唇:“我,我已经及笄了。”说完,那退去的红光重又涌了上来。
周晓晨被她的话说得一怔,那嘴却像是不受控制似的继续说道:“我,我还是觉得你太小了,那,那医书上说,女子十八岁嫁人才好,那那个时候,身体都长好了。”待这话说完,她猛的意识到了里头隐藏着的歧意,“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她有些语无伦次,只希望那小丫头还小,不明白那话里的意思。
可偏偏施诗一下就听懂了那话里的没有点透的东西,整个人都象是被火烧了一般的发热,头低下眼错开死盯着地上的人影儿,手绞着衣角一言不发。
周晓晨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手动了下到底没有越界去拉小丫头的手:“我原本是想着,我现在才有了官职,又是初次去那样的一个地方,根基还没稳定,我是想等上任三年后,我到时候有了根基,你岁数也正好,到时候,我过来娶你,一切都正好。你别瞎想,我不是不想娶你,就是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上三年的话,到时候,我能够让你过得更好一些……”她还想再说,话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月清哥,我已经及笄了。”那声音带着一些颤动,却有着让人一听就懂的强调和坚持。
第97章
大小登科,人生乐事。
周晓晨两辈子都没有想到过,这一句话会应在自己的身上。虽说这一场婚事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家人已经开始准备,但相较于其家的婚礼还是显得略仓促了些。
打从知道了施诗的决心之后,周晓晨便全心全力地投入了婚前的准备。
桂家一直没有翻修房子,是以家里头也就那么几间,而当年桂月梅的闺房如今则作为了新房来用。
喜字红花喜烛都已经买好,那新婚用的被褥也都早早就准备好了,古人成亲不像现代人那么多套路,虽然急了些但总归应该有的也都有了,至于女方的嫁妆更不毕说,那都是从亲闺阁时就开始一点点准备的。
至于家里请酒席用的菜,村户人本就不缺这些,桂家在村子里人缘本就不错,加上如今又出了那么一个官,大伙很是热心地过来忙帮,倒也不会缺这缺那儿。
就这么着忙碌着直到婚礼的前一天晚上,周晓晨被父母拉着又说了一统后,这才得空回到房里,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贴满了红喜字的新房,还有那里外皆红的被褥床幔,恍恍忽忽有那么一种不太切实的感觉。
之前事多由不得她多想什么,这会儿人静下来了,周晓晨不免有些紧张了起来,虽说上一世,她也是结过婚的人,但和这次的感觉却完全不相同,前世的那一场婚礼,多是谢东阳操办的,谢母是一个讲究人又有那么点强势,是以婚房的布置,婚礼的举行甚至于纸纱的挑选都是由她来决定的,那会儿周晓晨也不在意,她在急诊室本就忙得和陀螺一样,虽说对于和谢东阳的未来生活也是有过憧憬的,但在感情上并没有那种小儿女的轰轰烈烈,相较于婚礼她更期待之后的长长久久,所以,对于婚礼她的心是平静的,可现在,周晓晨再次环顾四周,想着父亲说的话,“你成了亲就是真正的男人了,往后你就是承担起一个家,媳妇儿女都是你的责任,无论多难多苦你都得护着他们。
这大概就是身为男人和身为女人的不同吧,就算在前世,再独立的女人,在结婚时对于男人还是有着那么一点托付的心情,而如今成了男人,就完全不同了,她不再是一个托付者,而是一个被托负者,一个承担者一个保护者。
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周晓晨想着将来她要带着施诗,一个才满十五的女孩,远走他乡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而她这一生的幸福就依靠在自己的身上,说没有半点压力那是假的。
揉了揉太阳穴,起身走到床边上,床头的矮凳子上摆放着一根秤杆,还有一个食盒,盒子里摆放着花生枣子贵圆,想到其中的寓意,周晓晨不禁又皱起了眉头,施诗年纪还太小,实在不合适怀孕生孩子,看来要想法子避孕,想到怀孕又不免联想到了那个事情,目光不自觉地移向了自己的档入,只是一眼她惊觉自己这种行为的尴尬,忙甩了甩头手拍了一下脸,瞎想什么呢。
强压下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周晓晨再次查检了一下明天要用的东西,就脱了外衣准备睡觉,才躺下手摸到了脖子上挂着的锦囊,她人猛地一怔,两眼放空一般的瞪着床顶半晌,她终究是发出了一声长叹,吸了吸鼻子她重新坐了起来,点亮烛灯后将那锦囊取了下来,打开拿出了那一粒石头,指腹在那纹路上划了又划,最后还是将它拿起,唇在上头轻轻落下最后一吻。
重把它放回锦囊后,周晓晨走到了箱子边上,打开把东西放到了最底下,又怔愣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把箱子盒上。
此后,她的人生将会和另一个女子相伴,此后,与秦雨的回忆将深藏在心底的角落。
第二天,天才亮桂家三房的人就早早起来开始忙碌。
周晓晨起得也早,出来洗漱好后开始吃早饭,今日的早饭格外的丰盛,秦氏把儿子喂饱后就开始叮嘱:“一会儿,你几位堂兄都会过来帮忙,家里的事你哪样都不用操心,咱们都准备好了,我热水已经烧了,一会儿你洗个澡,重梳头把衣服早些换上,我估摸着你弄好这些,那些客人和看热闹的也就快到了,等时辰到了你就去迎新娘,把人背回来时你记得一定要稳当些,可别摔着了。”两家本就住得近,又因事情办得仓促,是以没有请花轿来抬人绕村,而是选择了更为传统的方法,新郎背着新娘进门。
“哥,一会儿咱们去接新娘,你也不用担心,我和泽二哥他们说好了,一定能让你顺顺利利进去接人。”桂月源很是兴奋。
“你们可别胡闹,这事让你哥自己亲自来,”秦氏听这话,生怕小子们没分寸。
桂月源笑呵呵的:“放心娘,咱们也不会胡来的。”说完伸手拿了一个馒头递给哥哥:“哥,你多吃点,不然一会儿背嫂子时没力气的。”
周晓晨接过馒头,还是一声不吭,别人瞧着他面头平静,也只有她自己晓得今天的心跳比平时要快了不少。
沐浴梳头换衣,等那一身新郎喜服穿上了身,绸带扎成的红花绑到了身上,周晓晨人还没能够放松下来,手用力揉了一把脸儿,对着水盆里的自己连说了几句别紧张,全都收拾打理好后,她推门走了出去,这会儿外头已经很多人了。除去桂家过来帮忙的,客人也都到了,大伙儿一看到新郎出来了,就发出了各样的赞叹和恭喜声,还有不少打趣的说笑。
周晓晨面对这些倒也不怯,很是有礼的一一应对,偶尔的玩笑也能够对付过去,没多久人越来越多,桂月源也换了全新的行头站到了哥哥的边上,等时辰到了,外头礼炮声响了起来,大伙高声叫着新郎倌还不快去迎新娘,她被人从身后轻轻推了那么一下,转头迎上父亲的笑语:“别傻站着了,快去吧。”
周晓晨忙点了点头,带着人一块往施家去了。
这一段路离得并不远,被众星拱月一般护着,走得倒是不慢。
到了地方,施家的门紧紧闭着,外面守着几个妇人,见人来了就高声往里头传信儿,很快里头也有了回应儿。
周晓晨领着一队少年儿郎们到了门前,先用红包收买了守门的,再推去果然是从里头锁了,又听有人在里头问话,又吵着说新郎是个进士,有学问一定要做诗一首。
被他们这么一闹腾,周晓晨反而松弛了下来,她笑着应付又即兴做了一首诗,赢得了一片称赞声,接着,里头的人总算是通容开了那么一条门缝儿,一只手从里头伸出来讨要红包。
周晓晨把红包递了过去,那人收了又将门合上,过一会儿又再伸出手来拿,再递一个,还不够不肯开门。边上几个小子互相使了眼色,在第三次讨要时,一块用力撞开了门,力也不算太大,总归是成功进了院子。
这大喜日子被撞开的妇人也不会和几个小子计较什么,再往里就是最后那一道闺房的门了,这里就不似前面那样闹腾,周晓晨站在门前,看着那紧闭的门她没急着去拍,而是缓缓吸了口气稳了一下心跳,也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后头已经有人起哄,催着让他快点去接新娘了。
抬手拍了拍门,周晓晨隔着门儿拱手做揖高声道:“娘,我来接施诗了。”
里头没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