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人就开始给他介绍名胜古迹还有当地特产,他笑眯眯地听,听着听着嘎嘣扔出来一句:“这竹筒饭,云离爱吃甜的还是咸的?”
“甜……”果然就有人没反应过来!
屋里一瞬间的寒冷,那人不得不赶忙打圆场说在下是说甜的好吃,殿下您一定得尝尝,出了曲明可就吃不着这个味儿了!
司妍算听明白了,他这样密集的套话,对方决计会有反应不过来的时候;而破绽再露个三两回,估计他们自己都不好意思死扛着说自家没这号人了,到时候自然可以再开门见山地问下去。
便见亓官仪又喝了口茶,搁下茶杯刚欲再言,院中忽传惊叫,继而脚步声迭起!
顷刻间,堂屋中一众侍卫长剑出鞘,亓官仪眸光微凛,抬手示意他们不许妄动。
司妍在紧张中侧耳倾听,很快,她听出这脚步声整齐得令人咋舌。
这分明是几十上百人的脚步才能踏出的声响,但齐得只有一个声音。让她想起了现实世界的国庆大阅兵……
满屏的大长腿!满屏的高颜值兵哥哥!
片刻,那方的人从院门前的石屏后走了出来,左右各一列,身上的铜色铠甲与亓官仪身边的侍卫一般无二。
接着,一身穿银甲的男子走了出来,斗篷在他身后披着,在阳光下显得威风凛凛。
司妍目瞪口呆:五爸爸?
亓官仪微滞后起身迎向门口:“五哥。”
“有劳了。”亓官修颔首,目光转而看向他身后的云家众人,“云离呢?”
主事的族长上前道:“殿下,这里头有误会啊!我们刚才还跟七殿下解释呢,您说的这位云离,他不是我们家人,可能是昭江云……啊!!!”
一声惨叫中,众人只觉疾风一闪,再定睛时,便见族长紧靠着屋中柱子,脸上冷汗直淌。
而亓官修手中的长剑刺穿了他的左肩,一直钉到柱子上。
“你是曲明云氏的族长,你叫云湛,是云离的大伯;你二弟叫云沿,三弟叫云潭。云潭便是云离的父亲,他还有个女儿,今年八月满十六岁。”亓官修握住剑柄的手略往前一推,“告诉我云离在哪儿,无论是死是活我都带他走。你若不说,我杀你全家。”
堂屋中一片死寂,司妍已然被五爸爸的气势吓傻了。
连亓官仪都显出了惊诧:“五哥……”
地窖里,云离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浑浑噩噩地在这里趴了半辈子。
他不知道长辈们现下是否在打什么别的商量,但是他们先前都要把他带上去问话,再做一做所谓的“驱鬼”的,这两天却没了动静。
或许他们想让他直接死在这儿?云离这般想着,对这个结局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自己的死状会这么惨。
他好歹也算生得不错,现下身上却一块好皮肉都没有。他额上破了道口子,流了好多血,糊得他眼睛都睁不开。云离想抬手擦一把,可手上使不上力气,他手指动了动,便觉身下垫着的草席上也是黏糊糊的血。
他深深地缓了两息,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缓地道了句:“有水吗?”
不让自己显得更惨,是他死前能维持的仅有的尊严了。
不远处响起一声:“什么?”
然后有人走过来,脚步声越来越近。云离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模样,但知道这人是看着他的家丁。
他便又道了一句:“有水吗?我擦一下脸。”
“你事儿还挺多!”对方粗着嗓子骂道,云离骤觉一只脚狠踢在他腰间,又重重地踩在他背上。
他背上那一片全是伤,被这般一踩,直疼得他说不出话来。
“果然是被女鬼附了体了啊!都这般模样了,想的竟还是你那张脸?”那人嗤笑着,一撸袖子,踩在他背上的脚狠命一碾。
云离疼得眼前发白,紧攥住拳不说求他的话,下一瞬,背上乍然一轻。
同时他似乎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溅洒下来,再然后,听到物体沉重的倒地声。
他屏住呼吸,又听到来自于其他人的脚步。
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继而用力地要扶他起身。
云离一悚,强挣起来:“你们杀了我吧!给我个痛快!”
“云离!”黑暗中传来的喝声带着颤抖,在他脑中一震。
“我来晚了。”亓官修没忍住鼻中的酸楚,扫了他一眼,仗着他看不见,抹了把眼泪,声音平静如旧,“跟你说了让你直接回京。现下朝廷的粮草已经送到了,你这是何苦?”
云离好似沉浸在他的声音中傻了,滞了好一会儿才答道:“我想帮你……”
“谁用你帮?”
“我也想帮我自己一把。”他苦笑了一声,“我总在想,若我能做一件大事,旁人是不是就不会那样反对我与你在一起了?我……”
“行了。”亓官修不屑的笑声在他耳中一荡,云离的声音失落地停住,他却又笑起来,“主意不错,可你要是死了呢?你眼睛一闭什么都不管了,我怎么办?你要我今后几十年一心投在怎么让你葬进皇子陵的问题上吗?”
几步开外,司妍又觉得感动又觉得牙根发酸。她做夸张状倒吸着冷气一扶腮帮子,就被亓官仪横了一眼。
亓官仪噙笑看着她:“羡慕吗?”
“并不!”司妍横回去,“感人归感人,羡慕就算了。这种要和全世界作对的爱情……我是不想体会。”
“……嗯。”亓官仪挑眉瞧瞧她,闷了会儿,“你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