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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归 第34节(2 / 2)

戏演过了。不是所有拖得长的,都是好戏。

姬戏本是来卖惨的,一个被禠夺了官职、剥去华丽外衣的老者,一个鼻青脸肿的青年,亲自登门,到如今还未入府。惨呐!

再惨也惨不过孤儿寡母。

女杼近月奔波,两鬓染霜、眉间带愁,却依然不能说不是一个美貌妇人。形容秀美,哭得还很好看,眼圈微红,泪水涟涟,望之生怜。围观者心中的天平毫不犹豫地向她倾斜。她的长子还战死了!

女杼哭是哭,口上极是厉害:“先前你们闹得我们在家里住不下,太叔接我们过府,你们又来闹。真要将我们赶出去,您便说一声,我们这就走,何必再拖累别人?我竟不知我们做错了什么?我的儿子堂堂正正战死,为太叔断后,他错了什么?身后母亲、弟妹要被人欺辱?”

“哦~”人群里发出恍然大悟的声响,就是因为救了太叔吧?他们父子想太叔死呀!然后姬戏就能做领军的上卿了呀!

姬戏一听这妇人哭得这般,便知道事情要糟。这里本没有这个妇人什么事!上卿之争,蛮子们哪里配参与?夹在中间是他们不走运做了炮灰!然而这样的话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了。难道要讲,我儿子去那里不过是为了羞辱祁叔,令他不能再做上卿,根本不是闹你那死鬼儿子?

当然不可以。

姬戏急切地摆出道歉父亲的愧疚模样,从地上爬起来深深一礼,未及开口,便被昨天晚上那个可恶的小女孩儿糊了一脸。

卫希夷一手牵着弟弟,一手指着姬戏:“坏人!你昨天在王宫里告状还不够!”哭她不大会,骂,倒是行家,“你们的王让你道歉,你却来欺负人!”

这还不够,卫应绷着小脸,松开了姐姐的手,张开小胳膊,像只小母鸡一样护在了母亲面前。人群里又发出一阵的惊叹与惋惜,母子三人皆是相貌出色,处境是真的惨,孩子又是如此懂事。无论贵贱皆说姬戏可恶,内里又有包打听开始讲“昨天夜里,这边连着四辆车被召进宫中,原来是因为姬戏告状”。

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姬戏心里想活撕了这三个讨厌鬼,却不能动。众目睽睽之下,他若做了这件事情——太叔玉是不会让他得逞的,借机打伤他,他哭都没地方哭,也不会有人信他的。过了今日,申王恐怕再也不想让他做上卿了。

——————————————倒叙结束——————————————

夏夫人看了一场好戏,心里乐可了花,却款步上前,温温柔柔地扶起女杼:“我来晚了一步,您怎么到前面来了?我陪您到后面安歇吧,”又对丈夫说,“夫君,宴已设好,鼓乐召齐,久候贵客不至,不想是在门口耽误了,夫君快款待贵客吧。”

两句话,给姬戏挖了两个坑。围观者里有人暗暗点头,看来这妇人不是祁叔安排的,而祁叔家中早知姬戏要来,已经设宴,是姬戏在弄鬼。

姬戏毕竟不是一般人,坚持对女杼一揖到地,一脸诚恳地道:“您误会了,我是带小儿来道歉的。”

女杼倒退三步,作出惊恐的模样:“你们要做什么?”瞎子都觉得她受到了惊吓,以为是姬戏做了什么小动作。

祁叔玉上前一步,挽住姬住的胳膊:“略备薄酒,还请老翁入内。”使眼色给夏夫人,让她快些将女杼母子领到府内安置,并不想他们在人前过于露面。

夏夫人会意,领母子三人去西庭安置。与祁叔等人分开一段路,夏夫人笑盈盈地赞道:“夫人厉害。”

女杼仿佛没有听懂,怔怔地问道:“世上怎么会这么险恶的人?夫人,我们在这里,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夏夫人张张口,打量了女杼一眼,只看到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心道:难道是我猜错了?她只是凑巧,并非刻意?这般恰到好处的解围,真是罕见。以后可以多留意一些了。夫君对他们母子三人之厚待,也有些奇怪呢。

二人各有心思,女杼没听到夏夫人的回答,也不催问,默默地回到住处,又谢过夏夫人:“府上来了恶客,夫人还是先去应付他们吧。”

夏夫人笑道:“也好。对了,夫君虽说要亲自教导希夷,可他总有些外面的事情要办的,希夷有些技艺,还是要安排先生来教的。我给安排了一些,等下让他们跟您讲,您有什么要改动的都告诉我。”

女杼郑重谢了,夏夫人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去应付姬戏了。

她一离去,女杼便木着脸将面上的泪痕擦干净,用平平的语气问卫希夷:“我叫你呆着别动,你自己跑了?”

卫希夷一个哆嗦,嗖地站了起来。长久以来被围剿之后痛殴的记忆浮上心头,提起下摆就想跑。

女杼被她气笑了:“你跑啊,跑呀。我抓不动你了,是吧?”

卫希夷哆哆嗦嗦地凑近了,一个虎扑,牵牵抱着女杼的胳膊,露出一个谄媚的笑来:“娘~~~”声音里像抹了蜜。

女杼道:“你那是什么样子?给我坐好了!我有话说!”

“哎?”

“有些事情,我宁愿你一辈子都不用知道不用愁,不用懂。以前我和你爹自认能让你不用管这些事,现在,是得教给你们啦。”

“咦咦?”

女杼道:“你听好了,这些话,不许说出去,谁都不许!等你以后有了孩子,再酌情教他。阿应也一样,听到了吗?”

两人一齐点头。

女杼道:“一,那个太叔,不是坏人,也不是会被人随便欺负的,他自己心里有数。你要帮他,先问问他,不要自己拿主意,他的主意比你多。”

这个卫希夷承认,不过:“我就是忍不住么。他……长得好看,我就忍不住想靠近他。”

“闭嘴!这是第二件事,一切贵人,你离他们远些。贵人们像两扇磨盘,庶人就像磨盘中间的豆子,他们相磨百年也安然无恙,庶人挤进中间,倾刻便要化作齑粉。不要说你不怕,想想大祭司与王相争,我们便要家破人亡!”

卫希夷眼角的皮肤越来越红,直要滴出血来。捏紧了拳头,心道:总有一天,我不但要做磨盘,还要做凿做斧。

女杼吐出一口气,续道:“有些事,宁愿死也要做,宁愿死也不会屈服。不过,能活下来,还是要活下来的好,不然要活着的亲人怎么办呢?”

“嗯。”

想了一下,女杼道:“也不要与太叔走得太近,我看他的妻子、侄子,一个比一个不讲理,与他走得太近,那两个人会敌视你们的。”

“哎?”

“听话!”

“哦。”因为母亲以前讲的话都有应验,这一次卫希夷也认真记下了。

“他侄子对他百般折辱是真,不过是为了将他留在身边罢了。是,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蠢,就是这么不可理喻。仗着别人对他好,便要生事。这件事情,你现在办不了,也不用为太叔担心。他二十二岁做到上卿,你二十二岁能吗?不能就不要替他作主了。”

“可是,不能因为一个人厉害,就不去维护他,反而要由着他受磨难呀。”

“那你长大一点,做你能做的吧。我们不白吃人家的饭。”

卫希夷点着头,想了一想,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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