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膝下发颤,险些软倒。她低垂着头讷讷回道:“是,奴婢未出宫前便在长乐殿外伺候。那珠钗奴婢也是识得的,只是珠钗奴婢已还给了陛下。”
温绾绾撑着她的臂膀,听得她说还给温彧时,有片刻的怔忪。
[不喜便不喜罢,我在重做一支便是。]
她轻嚅唇,鬼使神差问道:“你交还予他时,他可曾说了什么?”
十五跪伏在地上,抖如筛糠。她咬着唇将那日自晚间在中庭遇到温彧至她冒大不韪闯入阁内交还珠钗后的事娓娓道来。
她事无巨细,甚至连他那日衣衫凌乱,锦袍晕染着几抹血色的样子都道了出来。
温绾绾怔怔地听她诉说,但听得竟是月信醉酒那日,整个人不觉面色羞红。她自来是记不得酒后之事,怎会想到也会有一日醉后她竟是如此难堪。她面上神色忽变,心下微恼。
良久,十五才说道她交还珠钗时,温彧闭眸低笑,[我原以为早便丢了,竟是还在……]她心间骤然教一双无形的大掌紧攥,酸涩得无法呼吸。
她扑簌着长睫,喃喃呓语,“我好像懂了情之一字……”十五仍就跪伏在地上,她轻叩了几个头,“奴婢骗了殿下好几次,奴婢罪该万死……”
温绾绾披散着长发,身上裹着的寝衣沾着沁出的冷汗,教透过小轩窗的风吹拂过,生生打了个寒战。
她从软塌上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神色怔怔地望向门外,似是心念相依,有婢子足音近前,轻叩着屋门,唤道,“殿下,温先生拜访,可要一见?”
温绾绾捏着寝衣的一角,张了张唇,她心下慌乱,沙哑的嗓音自喉间溢出,“不……”她脑中蓦地闪过昨日画舫上温彧神伤的模样,忙又止了口,轻咳几声佯做镇定道:“召人进来罢。”
须臾,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形提步走入阁内,手中握着长方木匣,步伐轻缓。
温彧停在半敞的阁门前,似是透过些微缝隙望向山水屏风后映照的人影。他沉了沉气,轻推开阁门,缓缓步入。
他绕过隔断的屏风,便见温绾绾出神地坐在小轩窗下的软椅上,她月眉拢起,流转的眸子痴痴望着枝头盛开的花。
温彧静静地立在原地,修长的指节捏着手中的木匣。双唇翕动,微作思忖后,还是取了木匣中放着的那支镂空兰花珠钗,他几步近前,颤着手挽起温绾绾懒挽的乌发,珠钗缀着的两颗白玉珠轻碰作响。
温绾绾睫毛轻颤了颤,微微移开眸光。葱根般的指节轻抚上发髻上簪着的珠钗,指腹细抚过白玉珠后微不可查的印痕,一颗刻着绾字,另一颗则刻着彧字。
粉白的指节渐渐划过簪尾,温彧颠墨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直望着那只玉手。泛起的心绪教他强压在喉间,垂在身侧的手紧绷着隐隐鼓起青筋,他最后还是逃也似地别开了视线,他不敢再看下去,生怕自己难捱住。
“你骗我。”温绾绾忽而低声说道,那珠钗仍是簪在她发髻上,她低垂着眉眼,神色郁郁。
温彧滚了滚喉,骨明的大掌虚虚轻抚着她的青丝,掌心似是能感受到她乌发的柔顺,他倏而弯起修剪的匀称的指节拢回袖中,低哑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