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岁铭一上车先是习惯性地瞥了眼空空如也的副驾驶,他把车开远一点之后停在了路边。烟盒里还剩下一支烟,秦岁铭用手指夹着烟放在唇间。
他把窗户降下来,手肘撑在窗檐上。
天色黑得一天比一天早,这一条大道鲜少有车经过,安静得过分。
猩红的烟点在黑暗中慢慢烧灼着,秦岁铭吐出来的烟圈白朦朦地散开,晕在他的脸前,让人难以辨别出神色。
秦岁铭抽完这根烟才继续开车,开的方向不是公寓,而是一个训练基地。
这里是他小时候练散打的地方,秦岁铭小时候什么都得学,一天的时间得掰成两天用,能文也要能武。
训练基地的人都认识他,秦岁铭换好寄存在这里的衣服,找了几个陪练。
半个小时后,没有人愿意做他的陪练了。秦岁铭也下了场,他的脖子上挂着条毛巾,拿了瓶水仰头喝着。
他拿毛巾擦去下颚线上的汗,抬眸看了眼对面的小长椅。以前他练散打的时候会经常带纪乐瑾过来,然后他就会坐在椅子上等他。
纪乐瑾小时候就爱闹腾,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吃蛋糕,不过晃着两条小短腿提这些要求,也很难让人拒绝。
秦岁铭站定着盯了那边的方向愣了会儿神。直到训练基地的门一开,陈博涛穿着件单薄的长袖哆嗦地走进来。
“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陈博涛跳进训练场里,“刚碰到人说你今天下手很重,卧槽——”
他悠闲悠闲的话还没说完,秦岁铭直接动手一拽他,陈博涛一个五体投地地摔在了软垫上,他挣扎着爬起来,骂道:“你要死啊?”
秦岁铭身上出了层热汗,眉眼却非常冷,像是冰雕出来的精致雕像,他冷不丁地开口道:“围在瑾宝身边的人为什么那么多?”
“能有为什么?” 陈博涛揉着肩道,“喜欢他的人多呗,小孩子脾气而已,谁都愿意让着他。”
“你也喜欢他?”
陈博涛觉得秦岁铭今天多少有点病,先是一个电话把人喊过来,然后见面先给他来一跤,现在又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喜欢啊,他不是我们一起看着长大的小孩?”
“我喜欢他。” 秦岁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用冷静的语调说接下来这番话,“我对他的喜欢和你们对他的喜欢不一样,我想抱他和亲他。”
他心里的气堵得太久,这个秘密也兀自在黑暗之中待了太久,秦岁铭需要找一个人宣泄,陈博涛就是这个倒霉蛋。他不管陈博涛震惊的表情,也不听他说的 “等一下”。
“我讨厌别人靠近瑾宝,我也讨厌别人代替我照顾他,我更无法接受他喜欢上别人。”
烦躁让秦岁铭的眉眼染上了戾气,他今天克制了许多,才压下了把纪乐瑾锢在怀里的冲动。
他甚至想直接冲过去把楼野的手剁了,好在纪乐瑾的反应恰到好处地安抚到他——他觉得楼野的触碰恶心,却会从与他的亲密接触里找安全感。
楼野这件事情是他想得不周到,他明知楼野喜欢纪乐瑾,在阻止楼野和纪乐瑾之间的接触时应该更加决断。
他也知道纪乐瑾懒,应该让人专门去送午饭,这样就不会给楼野献殷情的机会。
“草…… 不是!你他妈的……” 陈博涛那叫一整个手足无措,他连着爆了那么多句粗口,最后一脸绝望地闭上眼睛,“这种秘密你能不能不要跟我讲,我也不是很想听!”
“我会喜欢上我看着长大的小孩这件事是不是很奇怪?” 秦岁铭说,“别担心,我没有什么恋童癖,我最开始是真的把他当成弟弟来照顾。”
“我连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我都不知道,可能是某一天,瑾宝笑着扑过来抱我的时候。”
“我突然发现,原来他已经长那么大了。” 秦岁铭往自己的鼻梁下比划了下,“个子都已经够到了我这里。”
陈博涛的嘴也跟着张圆,看起来能吞下一个电灯泡:“你、你、你……”
“别打断我,让我继续讲。” 秦岁铭又伸出手问道,“有没有烟?”
陈博涛边从裤袋里摸出烟递给他,边吐槽道:“你他妈讲故事还要配烟是吧?”
说完之后他发现自己的手也有点抖,陈博涛颤颤巍巍地也给自己点了一根道:“…… 好像确实有时候要来根烟保持下冷静。”
这里其实不禁烟,但他们还是一起走到门外,秦岁铭只穿了件无袖背心,在冷风之中,他却一点也没有发抖。
他的视线放在夜空中的明星当中,继续往下讲:“瑾宝刚被接到我家的时候就一直跟着我。可能是因为到了陌生环境,而我是他最熟的人。”
“他刚开始的时候还有点认生,发现我不会跟他生气之后,就很快学会蹬鼻子上脸。”
“我在家补课的时候他就趴在旁边的沙发上睡觉。他和我都要去学校上课,只不过他放的比较早,每次都会跟着司机来接我。”
“他就这样跟在我屁股后面三年,纪家好转之后才被接走了,走的时候还哭了我满裤子的鼻涕。”
秦岁铭想到这里笑了下:“他那时候哭得一点也不可爱,不过我还是替他擦鼻涕了。”
“不过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变,他搬回去之后我还是经常去接他一起玩。你知道我的脾气不怎么好,但是瑾宝喜欢撒娇,除非他实在是作得慌,不然我在他面前真的没有脾气。”
“抱歉,这些心事我没有办法跟别人说,所以今天说得有点多。”
陈博涛复杂地看了眼,问道:“那你怎么不跟瑾宝表白啊?”
“因为我要给他最好的。” 秦岁铭顿了下说,“他从小到大什么东西都用的最好,我跟他表白不可能简简单单地去说一句‘我喜欢你',我要在处理完手上的事情之后带他去一趟冰岛。”
在极光降临时发誓与许愿,告诉他会一直对他好。
他回了下头,突然把视线放在陈博涛身上:“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吗?”
大概是秦岁铭刚才渲染的气氛太压抑低沉,把他的暗恋史说得无比辛酸,所以陈博涛眼眶一热,下意识地冒出几分要为兄弟插刀的念头,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
秦岁铭说出来的话顺畅得像是早已准备就绪:“你去帮我暗示瑾宝,告诉他,我喜欢男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