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一朵孤云,似被血染得通红。有凤上击九千里,绝云霓,负苍天,足乱此云,身披彩衣,口吐大日,双翼一展,便是人间万年。
云犹在,凤隐成丝。
唐未济猛地睁开眼睛,昏昏沉沉,他猛甩了几下头,才发现自己光着身子躺在地上,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有些微惘,跟着便回过神来,明白了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心里想着,为何会梦到凤凰?是真羽的原因么?那只凤凰为何如此眼熟?我又为何没死?九长老在何处?
之前被九长老收走的小火像是喝醉了酒,摇摇晃晃从半空中飘过来。
他一颗心轻轻跳了一下,而后恍然,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唐未济觉得浑身酸软,站立不行,索性坐在地上开始慢慢盘算。
事无巨细,先想好再做;人有奸忠,后万世鉴明。
这是一个很好的习惯,让唐未济无数次从生死之间的大恐怖脱离开来,这样的事情他做过很多次,所以这一次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
在阴暗石室那沉重潮湿的石门底部碾碎了悄然生长的青苔之后,唐未济便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出现在了天光之下。
山道上有弟子恰好路过,看见唐未济的一瞬间目光微茫,张嘴就要称呼“九长老”,却又在瞬间回过神来,有些古怪地打量着这个光头少年,心里想着九长老的洞府里面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个人了?差点让人错认。
唐未济偏头看见了他,平淡地走过去,心平气和问清楚了方寸山祖师堂在什么地方,这才向山下行去。
那弟子挠了挠头,心里想着真奇怪。九长老不仅在外界神秘,在山内也是一等一的神龙见首不见尾,脾气古怪,尤其不喜欢有人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故此从他上山十五年,不收弟子,没有仆从,这个叫唐未济的小光头怎么说自己是九长老新收的的弟子?不怕被九长老打死么?
他看了一眼重新紧闭的石门,突然间睁大了眼睛。
难道说……九长老真的收徒了!
这可是方寸山最头等的大事!
他慌忙向正阳峰跑回去,想要告诉师兄弟这件事情,脚下一个不慎摔了个狗吃屎他都没半点懊恼,一骨碌爬起来继续跑,化作一道青烟,瞬间不见了踪迹。
很快,这个消息便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方寸山,其结果便是当唐未济走到祖师堂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有很多弟子围在那边翘首以盼了。
“快看快看,是不是他?”
“与马师弟形容得一般无二,只怕就是此人。”
“他这身行头有些意思,装南宗的和尚?唬人得很啊!”
“他一双眼睛为何是一红一蓝?有些可怕啊。”
“此人何德何能能拜入九长老门下?我当初如此天骄都不曾有半分机会,着实可恨!”
“嘘,且噤声,看他待如何。”
唐未济心如止水,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这些人不存在,一步步往祖师堂方向走去。
他揉了揉眼睛,站在祖师堂门前,看着那如临大敌的守门弟子,心想这双眼睛的确太过显眼了一些,不符合他的气质啊。
“你,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守门弟子身形有些僵硬,如果不是一旁同门很多,着实壮了胆气,只怕他看着那双如魔神一般的眼睛说话都要结巴了。
“师兄当面,在下唐未济,拜在锦绣峰九长老门下,今日奉家师之命来祖师堂敬香,拜见祖师。”
守门弟子一颗心放松下来,心道果然如诸师兄所言,没什么大事,只是事先得到了长老吩咐,不得轻易放他进入,守门弟子不明白为何,却也知道相比这不知真假的九长老弟子,那位吩咐他的长老才是更不能得罪的。
他咳嗽了一声,正声道:“师弟前来入我山门,可有长老手谕?”
唐未济楞了一下,心道还有这种东西?到底是不了解方寸山情况,思虑不周便是困难重重啊。
他摇了摇头,轻声道:“九长老不曾给我手谕,只是嘱咐了一声,让我今日来此登记入山,并入锦绣峰门下。”
守门弟子见他客气,胆气越发足了起来,言语并无不恭,态度越发傲慢,“若是如此的话,只怕师弟不得入内。”
他顿了顿,见唐未济认真听着,便继续道:“祖师堂乃我方寸山重地,若无长老手谕,师兄实不敢担着风险让你进去。”
这话说的没什么问题,祖师堂乃是山门的门面根祗所在,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方寸山被灭了,最后坍塌的才应当是祖师堂。
只是这话放在九长老身上就很不恰当了,谁不知道当今的方寸山是因为九长老才有了今天,进祖师堂瞧瞧,九长老的画像可是和方寸山祖师爷等高的,要不是不符合规矩,当代山主恨不能把九长老的画像当第一等高悬在上。
这摆明了就是刁难了,周围弟子窃窃私语,抬眼看着唐未济,眼神促狭,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他们自然是不敢得罪九长老的,但是对这个自称是九长老弟子的人,着实生不出恭敬。
九长老何等神仙风姿,净心寡欲是方寸山出了名的,极少有人见到他,对待方寸山任何一个人都是无比淡漠,他们没觉得唐未济的身份有何了不得,又不是当面得罪了九长老不是。
唐未济定定看着他,听着耳边笑声,突然也想跟着笑,他嘴角刚刚牵起半分,便突然落下,沉声道:“若是我一定要进去呢。”
“那请师弟把九长老手谕拿来一观。”守门弟子似是怕唐未济秋后算账,又多嘴了一句,“师弟见谅,师兄也是依门规办事,身不由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