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孤独,比小河还要深。”
买剑提着他的剑,站在方寸山百里之外号称被剑神李四斩断的那片断崖处,指着脚下一步便能跨过去的小溪,轻声叹道:“至少比这条小河要深得多。”
身后跟着的那群人连连点头,满是敷衍。谁都知道大师兄的性情,没人会害怕因为自己的这个举动就会得罪了大师兄。
只有一个看似天真懵懂的少年歪着脑袋看着他,很认真地说道:“这是小溪,不是小河,我识字少,大师兄你可别骗我,我朋友很多的。”
买剑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一巴掌把他的脑袋拍到了一边,“这里是方寸山,你只有我一个朋友。”
少年龇牙咧嘴,差点没忍住祭出十七八件宝物,要不是想起来自己实在是打不过眼前这人,他早就跳起来动手了。
想他朋友满天下的魏孝熙翰怕过谁,到哪里谁不给他一点面子嘛,也就面前这个铁憨憨。
想到这里,魏孝熙翰心中又有些不满,只是看着买剑似笑非笑的眼神实在说不出话来。
买剑姓买,买姓很少,听闻是回人居多。先前有人因为这姓嘲笑过买剑,然后买剑在天都便发了疯,只身打到了府上去,那位尊为大唐皇室后裔的弟子哭着去找宗正寺的时候,被圣皇陛下亲自下旨撵了回去,若不是看在其父辈开国有功,怕不是连皇室子弟的身份都要剥夺。
圣皇后来私下里说的话和买剑当时说的话极像,只是口气不同罢了。
“不能因为我是回人你就瞧不起我,任何信仰与种族都值得被给予最高等的尊重。”
买剑这句话没小河那么出名,却也在天都被人广为流传。当然,一同流传的还有他“大师兄”的名号。
任何一座山门宗派都有自家的大师兄,甚至每一代都会有一位大师兄,但若是不说宗派,只提到“大师兄”这个名头的时候,那就必然是在说买剑。
尊圣皇旨意,各宗各派都要派自家子弟前往天都学习,彼此打磨,以期求同存异,让自家弟子修为更上一层楼。
天都为此专门设立飞虹苑,飞虹苑中谁也不服谁,以宗派关系各立山头,每座山头都有各自的大师兄。
这样的情况是在三年前,三年前等到买剑为方寸山派出的代表前往天都之后,飞虹苑便只剩下了一位大师兄:其余的人都被买剑打服了。
作为大唐甚至全天下最年轻的三元境强者,雏凤榜连续三年排名第一的榜首,买剑有足够的资格让所有同辈都叫他一声大师兄。
所以魏孝熙翰对眼前这人实在是莫得办法,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过,他一句“师弟,你知道我比小河还深的孤独是从哪里来的么?”就能堵得你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服!除了服,魏孝熙翰想不出其他的字眼来表达自己现在的情绪了。
他定了定神,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买剑,“大师兄,听说你们方寸山九长老收徒了?九长老的眼光可高,当初连你都看不上,怎么你才走没几年就收了弟子了?”
这话里的幸灾乐祸的情绪表达得实在太过明显,所以下一秒钟魏孝熙翰便被买剑弹指一个脑瓜崩,弹得他眼冒金星,差点以为当头挨了一闷棍。
买剑轻描淡写地说道:“九长老寻的是机缘,我当初去拜师,是机缘未到,而今机缘到了,九长老有了徒弟,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难道大师兄就不想看看九长老的这位弟子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一旁有人忍不住说道:“近乎妖邪,杀人如麻,才不配德,德不配位,我是不喜欢他。”
买剑收起了自己的剑,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袖手往方寸山方向行去,“我这次都回来了,总得有个人代替我去天都学习,三日之后方寸山有赏雪会,熙翰到时候来参观参观?”
魏孝熙翰心道一个破雪有什么好赏的,只是脑瓜崩的威力惊人,他捏着鼻子重重点了点头,“我到时候一定去。”
之前忿忿不平的那弟子面色轻松了许多。
……
方寸山东三十里,有峰锦绣,绝壁干天,孤峰入汉。九长老的洞府在锦绣峰最顶端,半染云溪,雾纱拂面。
洞府之内本应该在闭关的九长老连根头发都没留下来,只有唐未济一人枯坐。
他闭着眼睛,气息浑浊不堪,数次闷哼之后,从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唐未济才睁开眼睛,无奈叹了口气。
依旧是一只眼睛通红,一只眼睛冰蓝,唐未济尝试着把四神珠、九长老的神魂、凤凰真羽分开,然而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想要做这种事情如蚍蜉撼树,难如登天。
他在这里枯坐了一天,拼着重伤的危险都没能让自己想要的结果达到。
要想让方寸山没法秋后算账,那么便要努力地提升自己的实力,想要提升自己的实力,便要把这几样半融在一起的神物分开。不能分开便没法提升实力,不能提升实力便只能坐在这里等死。
唐未济很惆怅,他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是得罪了天上哪位神仙,才会让他一出生就磨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