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唐未济已经让人失望了,他们想要自救,还能怎么办?
答案只有一个,于是有人去墨染山下跪拜,祈求师叔祖出手,也有人去看望黄龙人,想要看这位传说中的剑道天才伤得重不重,目的不言而喻。
墨染山上的回复很快便过来了,师叔祖明确表示他要镇守太玄教,掌教真人与大将军没回来之前他不会进入风池;去看望黄龙人的人也得到了明确的消息,黄龙人的伤势好了一些,但想要出手还是很勉强,勉强的意思就是不行。
于是众人开始沉默,沉默并不意味着没有意见,而这些意见并不敢与两位传说中的三仙境大能所提,所以针对的对象只能是唐未济。
沉默的背后似乎有暴风雨即将到来,风暴来临之前的窒息感死死扼住每一个人的喉咙,让他们感觉呼吸都很困难。
血色的天空将这种窒息感进一步放大,很多人睡着觉都从梦中惊醒,看一眼天空,只觉得天空都要塌下来了。
惊惧、绝望、忧愁、因恐惧而生的愤怒,这些情绪成为了太玄教各个驻地之间的主旋律。
人们开始换了一种生活方式,不再修炼,不再试图逃走,敌对之间的关系也缓和,因为他们找到了另一个共同的敌人。
妖族已经不再是他们的敌人,妖族与人族势不两立,不管对方用什么样的手段都是天经地义。
他们共同的敌人只有唐未济,因为正是这个人给了他们希望又无所作为,这种无所作为比不给他们希望更让人痛恨与急躁。
他们开始骂唐未济,每天醒来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必然是“唐未济死个妈我看看”,每天闭眼前的最后一句又会是“唐未济你这个废物你妈必死,就你这样子我上我也行”。
吃饭之前骂一通,梦中惊醒骂一通,就连上厕所都能听见骂声,在此起彼伏的骂声中,对唐未济依旧抱有希望的人终究还是少数。
墨染山上的道缘树青翠依旧;黄龙人开始教称心读书;贪玩的称心知道这是对她好,哪怕再不乐意也开始学习认字,认字完了之后便是修炼,毕竟谁也不是黄龙人,能一朝三仙。
瑾公主坐在河边看花瓣顺水而流,心中莫名宁静,似乎那个在天上、在另一个世界、在她心中的人现在就在她的身边。
雨秋河依旧按时修行秘法,想要突破到固元境,只是偶偶看着洞府外的那片竹海,便想起唐未济当初坐在竹海面前的模样。
小木鱼负责起了方寸山弟子的起居,他在飞虹苑与酒楼养成的好厨艺稍稍平缓了方寸山弟子急躁的情绪。
兵宏的地位重新变得尴尬,那位长老看着他的眼神也不再和善,而是充满了恶毒,星罗谷弟子私下里的窃窃私语声与讥笑声像是刀子一样在他的心里头来回划动,他看着天上的唐未济,心想老大你可得加油啊,不然我可要憋屈死了。
六月的天气逐渐炎热,天空中的血云也不能阻挡阳光的照射,水面上漂浮的荇菜开出淡黄色的花朵,艳丽而繁盛。
在剑南道大乱数月之后的这天,在漫天骂声的这天,在天空中唐未济静静站着思考的这天,墨染山上的道缘树动了动;正在教称心“君子”这两个字怎么写的黄龙人抬起了头;在厨房木然烧火的小木鱼被木头上的倒刺扎进了手指里头,钻心的疼。
在树荫下昏迷的买剑苏醒了过来。
在天空中的唐未济抬头看向了远方,他的脚下同样有一片荇菜开出的小黄花随风摇曳。
苏醒后的买剑踏入了盈元境,然后二话不说,提上大风剑,带着方寸山弟子便在漫天骂声中从太玄教南边打到了北边,从大阵的这一头犁地一般打到了另外一头,杀得血流成河,凭一己之力让所有敢骂唐未济的人闭上了嘴。
抬起头的唐未济终于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东西,等到了他想等到的妖。
荇菜在水中摇曳,安静而和谐。
人心在惊恐中抽搐,丑陋而可怖。
黄龙人总算明白了即便是唐未济这样不世出的天才为何对买剑如此推崇,也总算明白了方寸山的护短到底是如何护短。
他看着天空中眼中绽放出光亮的唐未济,看着面无表情站在整个太玄教上空的买剑,看着这对师兄弟,心想人族的未来也就是你们了。
然后买剑当着太玄教师叔祖的面,当着太玄教小师叔的面,站在太玄教守山大阵之内,将手中的大风剑掷在地上,指着大风剑冷冷道:“这里是方寸山。”
他顿了顿,多问了一句,体现了他的民主,“谁还有话说?”
无人敢振臂高呼,无人敢随风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