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好了?”
“决定好了。”
“去意已决?”
“落子无悔,此生无憾。”
“这件事情我不应当瞒你的。”墨染山上,师叔祖面容悲戚,低着头不忍心看身旁的黄龙人。
黄龙人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像是一个乞丐。
他看着与自己视线平齐的道缘树,面色有些苍白,却只是摇头轻笑道:“事情是我做错的,我自当一力承担。”
他似乎是觉得蹲得不舒服,又盘腿坐在了地上,“早些年放牛的时候我便知道了一个道理,因果循环,什么样的因结什么样的果,我种下了因,必然由我去了解那颗果。”
“如果你想杀逃走的妖祖分身,便在剑南道搜寻便可,何必去往妖界。”师叔祖想到那天撕裂风池的惨白剑光,面色也变得有些惨白。
黄龙人摇头道:“妖祖分身可化万千,剑南道大如阔海,我如何去寻,不如前往妖界,斩杀了那头妖祖,分身自然消失。”
那天黄龙人忧心唐未济的安危,不顾师叔祖的阻止,一剑撕开了两个小天地的壁障,给妖祖分身多了一条逃逸的通道。
瓮中捉鳖,那瓮破了道口子,如何还能捉得到那只老鳖。
佛子以大佛法从更高层次上瓦解了那头白骨佛像的观想化身,却没有相匹配的实力阻止那千亿白骨佛像中的一座逃出生天。
黄龙人顿了顿继续道:“一个人做错了事情,没有其他任何人有责任有义务帮他承担,我做错了事情,所有后果便由我来承担好了。”
“太重,你挑不起。”师叔祖毫不客气地训斥道。
“挑不起也得挑。”黄龙人语气平静到就像是今天天气好,适合出去放牛。
“会死人的。”师叔祖有些恼火。
黄龙人道:“有些事情总比生死要重要,这是我的剑,是我的剑道。”
师叔祖有些疲惫,闭上了眼睛,懒懒地朝着黄龙人挥了挥手。
黄龙人起身一揖及地,“有件事情还要拜托师叔去做。”
师叔祖挥手变得不耐烦与剧烈,黄龙人就像是没看见,自顾自道:“我那徒儿称心,在我走后可跟随唐未济身边,唐未济得我上清剑法三分精要,足以教她。”
师叔祖骤然跳起来骂道:“滚滚滚!给我滚!”
黄龙人看着师叔祖笑,就像是几年前灭了黄泉宗之后,他站在尸山血海中看着天上的那位老人笑,卸下了沉重,发自内心的笑。
他轻声道:“师叔,保重。”
师叔祖跳起来要去揍他,跳到一半又落回了地上,眼前已经空无一人。
天空中有人骑着剑,如当年骑牛,一入风池,大袖飘飘,不曾回头,只依稀看见后山处有人朝着太玄教祖师堂一拜,朝着墨染山一拜,朝着剑南道再一拜,剑祭天地四方。
师叔祖浊泪滚滚。
当年带他上山之时,何曾想过有一日竟会比自己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