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城内的商铺不多,但都是老字号,是各州各府各道派来收购稀有材料的。
临渊城和浮池之渊其他几百座城池一样,到处都是阵纹以及用来控制阵纹的塔楼。最中间有一座塔楼,高达百丈,其中设瞭望台,用以观察浮池之渊的动静。
那用来镇压浮池之渊的十三具棺椁就在塔楼里面。
镇守塔楼的玄武营将士哪一派也不是,玄武营内部争斗并没有涉及到这座塔楼。
谁都知道这座塔楼的重要性,闹归闹,没人愿意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这里有十来位玄武营将士,彼此相熟,听说是剑北道那边劫富济贫的响马贼,被神机阁碰巧撞到了,顺手扔到了这里。
今夜负责镇守塔楼的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叫子车,圆脸,身材微胖,看着就很憨。
才刚刚入夜,还没多长时间,他就听见了一阵动静。
细细碎碎的,像是有老鼠在啃什么东西。
子车循着声音找过去,越走心里越是害怕。
等到他真看见声音的来源的时候,吓得面无人色,扶墙而出,颤颤巍巍,回过来一些力气之后撒腿就跑。
塔楼内部是供将士休息的地方,别看玄武营现在乱得不行,临渊城当初也是四神兽营建立的,该有的地方都有。这座塔楼就像是一座小天地,被建得极为牢固。
牢固意味着阵纹很多,子车忙中出乱,花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才依次解了那些阵纹,一路跑到这群响马贼的住处。
响马贼的老大叫郑一,是个枣红脸的壮汉,极讲义气,就是脾气不太好,最讨厌别人在他睡觉的时候吵醒他。
被子车搞出来的动静闹醒了之后,他抬起巴掌就要打,其余兄弟几个连忙拦住他。
郑一粗声粗气道:“小胖,哥哥的脾气你也知道,哪怕他们外面真打起来了也跟我们没关系,你今天要是不给个理由,休怪哥哥好好教训教训你!”
子车擦着额头冷汗,哭丧着脸,哪里在乎他的威胁,“大哥,不好了。”
他说着话,前言不搭后语,连续说了好几遍才说清楚他想表述的意思,“那些棺椁,突然抖起来了。”
郑一愣了一下,紧跟着脑门上便冒出冷汗来。
他二话不说,起身就走,“快,都他妈给我起来,快去看看。”
一群人慌忙跑向棺椁所在的地方,到了地头之后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十三具棺椁被虚无中生出的黑色锁链牵引在半空中,早已经不复之前的牢固,经年承受浮池之渊的侵蚀,哪怕是十三位三仙境以性命为代价施展出的玄武禁绝封也开始破碎。
十三具棺椁布满了龟裂纹路,有黑色的光从纹路中喷出。这些场景他们都看腻了,但现在这些碎片却在不停颤抖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炸开。
炸开意味着玄武禁绝封消失,当年的玄武禁绝封起到的最大作用是帮助百里阵纹崩碎的浮池之渊拖延了足够的时间,让后来人有时间修补阵纹,重新封印浮池之渊。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十三具棺椁就没了用处,事实上因为这十三具棺椁的存在,后来修补的浮池之渊百里阵纹的阵眼就是这些棺椁。
这些棺椁若是崩碎的话意味着百里阵纹威力大减,也就意味着浮池之渊那头的妖族将要进行反扑,人妖之间的战斗就会被重新开启,大战提前来临。
而到那个时候,他们想逃都逃不了,第一批面对妖族的就是距离深渊最近的四神兽营,而后才是分散在其余城池内的大唐驻军。
老四营三仙如云还被灭了三营,以他们现在的实力,那就是个菜,还是素的。
子车都要哭了,他颤巍巍问道:“不是说还有两年时间么,怎么这就要消失了。”
郑一猛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把他打醒,满头大汗,咬牙道:“这种事情又不能精准预计时间,谁知道出了什么变故,妖界那群人搞什么鬼我们怎么知道。”
“那现在怎么办?”有人忙不迭问道:“要不然的话把这事儿告诉江将军吧。”
郑一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极有决断力说道:“不行,没用,这事儿告诉他,就成了他手上的筹码,谁知道他会不会用这事儿和圣皇提出什么条件来。到时候一个不顺,咱们的命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那怎么办。”子车无奈道:“我们总不能直接去找大将军吧。”
“对,就是要把这事儿告诉大将军。”郑一反而赞同了他的话,搞得子车一愣愣的。
“这些封印是大将军设的,他肯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把此事禀告大将军,剩下的事情就不是我们需要关心的了。”
“可是临渊城已经被封了,许进不许出,什么消息都传不出去,咱们怎么把消息传出去。”
郑一来回踱步,他突然站定,“我听说神机阁派人进城了?”
“是啊,那些家伙刚进城就被抓了起来。”提到让他们落得如此下场的神机阁,兄弟几个咬牙切齿。
“老三,老四,你俩留在这里,看住这些封印,再有变化及时通知我。”
“是。”
“大哥,那我们呢。”
“我们来商量商量,怎么把那些人救出来。”
“救他们干什么啊,不是他们我们都不可能沦落到这地步,还在外面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逍遥自在着呢,不如让老头把他们折磨死算了。”
“看看你这身衣服,咱们现在都是大唐军人,你也昏了头了?杀了他们,咱们还能活么。再说现在救了他们不等于救了自己?想想看,这些棺椁若是突然崩碎的话,猝不及防之下有多少地方生灵涂炭。”
郑一拍着他们的肩膀,一个个走过去,“咱们都是穷苦出身,能混到今天这地步不容易,你们忍心看着大唐平民被那些妖物吞食么?子车,就说你,没你村口大娘照顾你,你能活着撑到遇到我们么。”
提到大娘,子车眼眶有些发红,他闷声闷气道:“不能。”
“这不就对了。像大娘那样的人还有很多,有些人该死,但更多的是不该死的。咱们不是在救自己,咱们是在救他们的命啊!”
“大哥,别说了。”有兄弟红了眼,“咱们哥几个知根知底,你什么都别说了,哪怕这条命豁出去了,这消息也必须传出去。”
“放心,还没到那种程度。”郑一松了口气,面色凝重,“咱们先来商量商量,怎么把那些人救出来,救出来之后又怎么把他们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