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在打仗。”大虎耐着性子,“这是老将军和少游侯之间的第一次交手,唐未济出了招,小将军可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啊。”
韩仰之面冷似铁,僵在那边半晌之后一屁股坐了下来,又开始灌酒。
好在没多久,有人急匆匆上楼,赶走了李妈妈之后带来了好消息——唐未济来了。
韩仰之听闻消息,一下子大马金刀坐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如猛虎一样看着门口,势必要在最开始的时候就以气势压垮唐未济。
然而他的姿势摆好半天,眼睛瞪得都酸了,唐未济才推开门进来,到了这股时候哪里还有什么气势可言,强撑着的韩仰之自己倒是有松口气的感觉。
唐未济见到韩仰之的时候愣了一下,紧跟着笑着说道:“不好意思,到了这里肚子疼,方才去了一趟厕所,倒是让小将军久等了。”
韩仰之冷哼了一声,没说话。大虎却已经是迎了上去,笑容满面,“近日城内事务繁忙,让小侯爷受委屈了。”
唐未济与他寒暄,“哪里哪里,百景城乃是剑南道抵挡妖族的要塞,百景城的存亡关系到大唐整体战略格局的变动与百万条百姓的性命,自然是以军务为重,我唐未济何德何能觉得委屈。”
大虎引唐未济坐下,唐未济见韩仰之依旧是黑着一张脸的模样,心里却也清楚为何如此。
他笑道:“金虎将军去寻我的时候我方才与人厮杀了一场,满身的汗臭味,听说小将军宴请之所乃是百花楼,寻思不能让这血污之气污浊了小将军的宴席,所以请金虎将军稍等了片刻,我沐浴之后方才赶了过来。”
他这么说倒是主动递给了韩仰之一个台阶下,韩仰之何等高傲之人,自然是不想接唐未济这个台阶的,奈何大虎一直在旁边用眼神示意他,韩仰之无奈,随口道:“我等都是血修,何必计较这些繁文缛节。”
唐未济哈哈笑道:“小将军说得是,倒是我着相了。”
他这话示弱,又给韩仰之递了个梯子,韩仰之的面色已经缓和了许多,哪怕心里头对唐未济的印象又多了一个口蜜腹剑,却也不影响自己被人花花轿子抬着,言语也逐渐多了。
大虎让李妈妈上菜,姑娘们也朝着唐未济围拢过来,只可惜同样被唐未济拒绝了。大虎有些意外,但很快想到了唐未济的另一个驸马爷的身份,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不再强求。宴席就此伴随着琵琶声在夕阳下开启,觥筹交错,酒过三巡,天便黑了。
屋内灯火通明,唐未济吃饱喝足,捧着肚子在那边养神,似乎是不着急说正事。
韩仰之也不着急,韩白登让他请唐未济过府,却也没拦着他不让他给唐未济一些下马威。
大虎在让人撤去宴席的时候就知趣跟着离开了,有人端上养神香,茶师在香气缭绕之间给两人沏了一壶茶之后也悄声退走。
窗外的大红灯笼在晃荡着,屏风内的女子弹了太长时间的琵琶,哪怕是以拨片弹奏,这会儿也没了什么力气,琵琶声松垮垮的,有气无力。
韩仰之看着唐未济,捧着自己面前碧玉一般的茶水,突然笑了起来。
唐未济看了自己身上一眼,没发现有什么不对,故此问道:“小将军缘何而笑?”
韩仰之胡乱摆了摆手,借着酒劲,“都是血修,不学酸腐文人。我笑我自己,若是早知道你惧内,就不花大价钱在这里宴请你了。说实在的,这里的酒菜比起凤髓楼可差得远了,价格却贵了一倍。”
唐未济失笑,“小将军还心疼银钱?”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韩仰之面不改色,“这都是我拿命换来的银钱,为何不心疼?不心疼银钱的人用的都不是自己钱,当然不心疼。”
“原来是小将军的私宴,那我倒真应该多说一声谢谢了。”
“那是自然。”韩仰之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小将军又是请我过来,又是花大价钱设宴,这是为何?”唐未济问道。
“小侯爷可就是明知故问了。”韩仰之摇了摇头,“不实诚。”
唐未济笑了笑,“不是我装傻,我是真不知道小将军为何要宴请我。”
韩仰之“呵呵”笑了一声,光棍道:“这趟席是给你赔罪,义渠街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这是我的疏忽,倒是让小侯爷受惊。”
唐未济同样笑道:“受惊倒是不至于,只是有些惊讶百景城的乱象。”
“小侯爷是说我叔父治军不严?”韩仰之眯着眼睛,气息瞬间危险起来。
“哪里。”唐未济笑道:“大战将起,军心不稳总归不是一件好事,我只是稍作提醒,若不能上下一心,只怕便是覆灭之兆。”
韩仰之是真没想到唐未济说话竟然这么不客气,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低伏着身子,压迫力十足,像是提醒一般低声道:“小侯爷,这里是百景城,说话多少都得注意一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