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必胜!公道自在人心!”
“正义必胜!”
周彦岑好不容易平定了自己的情绪,想到自己身后站着的那些人,顿时觉得唐未济也不怎么可怕,故作爽朗大笑道:“唐贼,你若是想听,我这里还有一堆的证据证明剑北道剑南道的妖灾都与你脱不了干系,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唐未济高声道:“你所说的一切只是断章取义罢了,这些事情与我没有丁点关系,我救过大唐!”
“唐未济!”周彦岑正义凛然大叫了一声,“你说这种昧着良心的话就不怕天打五雷轰么!”
他抱过来一个小孩子,“他叫二蛋,他父亲死在了浮池之渊,他已经没有其他亲人,在这里已经站了好几天了,风吹日晒,现在高烧不退,就为了讨一个公道!”
他又指着一名妇人,“芸娘的丈夫死在了剑南道,就因为你与妖族勾结,你竟然敢说这样的无耻之言!”
他大叫道:“你睁开眼睛看看他们,摸着自己的良心,这些人老的老,小的小,有些已经不久于人世了,就为了和你讨一个公道,你连将死之人都要欺骗,你还算什么男人!”
唐未济咬着牙,一字字道:“你说的那些事情,都不是我做的。”
“你不敢承认么?”周彦岑叫道:“你连这点勇气都没有么?”
“你在陷害我。”
人群高呼了一声,“周公子菩萨心肠,你卑鄙无耻,还想血口喷人。”
“唐贼无耻啊!”
一片混乱中,有个瘸腿瞎眼光着满是疤痕的上半身的男人一瘸一拐走到了唐未济的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唐未济顿时愣住了。
不仅是唐未济,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知道他是谁的张口就想骂人,知道他是谁的却已经小声说话了。
“那是铁民……”
“你做什么。”唐未济皱眉看着他。
铁民目光木讷,冰冷好似刀子,“我乃是浮池之渊上陵城老卒,十年前一场战斗伤了眼睛,五年前一场战斗瘸了腿。”他指着自己的胸前,“这是妖族留下的,”手指换了个地方,“这里也是妖族留下的……”
他一句话一句话说着,不带半点情绪,就像是说着与自己毫无相干的事情。
“这里有人替我挡下了一爪,不然我已经死了……”
“这里马哥救了我一命,他自己断了三根手指头……”
“这里是救援朱雀城的时候受埋伏受的伤……”
“上陵城左卫军铁字老营四百人……”铁民说着话,依旧没有一丁点语气浮动,呼吸却粗重起来,浑浊的眼泪跟着落下。
“我走之时,天下仅有这四百兄弟……铁字营四百人,尽灭上陵城,无一人活。”铁民悲戚的声音大了起来。
“浮池之渊破之前,他们说少游侯有勇有谋,魄力无双。但浮池之渊破了之后,传过来的消息,却是玄武营破了封印,妖族大举入侵,百城崩碎。玄武营认你为主,不是你还能有谁?”
铁民睁着那独目,猩红血泪顺着脸颊滚滚落下,他把自己的脑袋用力砸在青石地面上,血肉模糊。
“上陵城左卫军铁字营四百人将士用命,请少游侯去死!”
唐未济一时间沉默了,被铁民话语里透露出的信息弄得心情无比沉重。
他不知道浮池之渊的封印为什么突然崩碎,所以当铁民说是玄武营破了封印的时候,他没有办法否定这个说法。他甚至有些担心这些事情是真的,真的是上官让人破了封印。
铁民的话短促冰冷,其中透露出的却是无比惨烈的事实。
周彦岑突然高叫道:“唐贼,你祸国殃民,害的不是几十万条性命,你是让死人这种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几十万次!你还不认罪么!”
唐未济突然大喝了一声,“闭嘴!”
他声音极大,其中已经动用了神魂之力,一下子震慑住了周彦岑,连人群都变得鸦雀无声。
唐未济指着他骂道:“指鹿为马的人是你!你说这些人可怜,你说你是大善人,那你是在做什么?知道孩子高烧,知道老人垂死,你这个大善人拉着他们守在天牢门口等死?连个郎中都不知道请?”
他低下头,朝着铁民喝道:“站起来,不许跪!哪怕你请我去死,也不准跪!男子汉大丈夫,铁字营四百人白死了?他们的骨气都让你丢尽了!还磕头,我要是你马哥,我都替你臊得慌!你丢尽了铁字营的脸面!”
铁民一下子怔住。
唐未济别过脸,一步步朝着周彦岑走去,大步流星,虎虎生风。
周彦岑一下子慌了神, 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紧跟着想到了自己身后这么多人,重新鼓起了勇气,色厉内荏,“你,你想做什么!我警告你,这里可是天都。”
“就是,这里可是天都,唐贼休想逞凶!”
人群中的叫嚷声才刚刚出现,便被暗中摸过去的几个大内高手捂住嘴,不声不响拽走。
唐未济走到周彦岑的面前,恶狠狠看着他,“我救剑南道于水火,在浮池之渊奋力拼杀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孤身入野山宗,平定平英侯叛乱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去剑北道看过么?看过那些被妖族当成口粮的普通人么,他们在水火之中的时候你在哪里?
“你见过妖族么?我见过,死在我手底下的妖族大妖就有不下两位!更别说普通妖族了。真有本事,你杀一个妖族我看看。”
“我乃一介书……”
“你说我破坏封印引妖族入侵,那大将军为何不当场杀了我?什么事情都只有你知道?大将军是蠢人么?
“浮池之渊崩碎的时候我早已经离开,不管封印如何破碎,都与我没有半点关系,你却偏要把罪名强加在我头上,你是何居心!
“说我不去前线,我此次归来天都就是为了去浮池之渊安抚军心,你若是真有胆子,与我同去?”
“你这是强词夺……”
“口口声声为国为民,你做了什么事情?天都守卫力量本就不足,你领着人散布谣言坏我名声,欺瞒这些普通人堵在天牢门口,你不知道天牢乃是国之重地?
“枉你身为读书人,口口声声王法,你犯的就是王法!还敢用子虚乌有的事情压我一头,我问你,你说的那些话,可有真凭实据?你若是有真凭实据,拍出一个我看看!”
唐未济站在周彦岑的面前,用头抵着他的脑袋,眼睛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你有么?”
周彦岑被唐未济这一番诘问问得满脑袋汗水,脑子里思绪纷飞,一身冷汗。
他万万没想到唐未济气势竟然这么足,只凭着自己一个人压得这么多人不敢说话。
人呢?自己这边煽风点火的人呢?赶紧说一些话啊。
他着急万分,却突然听见人群中有人说道:“我一直都觉得少游侯不像是那种人啊。”
“就是,听风就是雨,瑾公主也不是傻子,少游侯若真是那种人,瑾公主怎么会看上他。”
“听说剑神对他也颇为推崇,剑神总不能也是傻子吧。”
“那些风言风语明显就是有人推动的么,你们想想看,还有说少游侯强j老母猪的,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么,明显是有人构陷。”
“是啊,天天都有人说少游侯如何不好,我看分明有人故意。”
“难怪我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一开始还好,最后那几天,风言风语一下子多了好多……”
怎么……怎么会这样?
周彦岑把这些话听在耳朵里,面色一下子白了,脑子空白一片。
一直注意着这里的天心心里“咯噔”一下,一下子想到了自己在上河园的时候感觉到的不对劲。
那些突然增加的荒诞不经一听就是假的流言,是唐未济自己放出去的?就是为了现在这样?
物极必反!物极必反!越多的说唐未济坏话,坏话越是荒诞,越容易让人对这些话产生怀疑,连带着他之前散布的流言也会有人质疑。
真没想到,一个被困在牢里的人竟然能瞬间想到这个道理,瞬间做出了这样的应对,轻松破了自己的舆论攻势。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他瞠目结舌,便看见一直背对着他的瑾公主回头瞥了他一眼,眼中满是轻视。
她早就知道!
天心的脑子“嗡”一下炸开。她早就知道,她放任自己在这里说唐未济的不好,一直就是在等着看自己出丑!
他憋红了脸,怎么下楼的自己都不知道。
人群中,班道远一拳砸在司徒戈的脸上,朝他吐了口唾沫,朝着前面走去,朝着唐未济高声叫道:“唐贼,你的罪证罄竹难书,还敢狡辩!”
他跑到周彦岑的面前,搀住周彦岑。
周彦岑认出了他,知道这个“弃暗投明”的人,心里感激,松了口气。
周围人原本已经被这突然的变化搞得昏了头,这里站着的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不知道该信谁的,这个时候却突然冒出来一个大骂唐未济的,找人一打听,原来是那个在朝堂上唯一帮着唐未济说话的人。
人们顿时恍然大悟。
班道远继续骂道:“若不是你给我钱,拿我母亲的安危威胁我,我怎会在朝堂上说出那样丧尽天良的违心话,我今日弃暗投明,你所有的罪证我都会说出来的!”
就像是一颗炸弹扔进水里,一波三折,人群再次炸开。
“果然是想要骗我们!”
“唐贼,你好深的心机啊……”
“还好班大人尚存良心啊……”
一群人大叫着,唐未济与班道远对视了一眼,班道远轻轻眨了眨眼睛,唐未济陡然间施展自己的神魂威压。
嘈杂声在瞬间戛然而止,场上只余下一个人的说话声。
因为太过寂静,这声音尤为明显。
“等下你打伤我,就说唐贼动手打人,咱们用苦肉计,我就不信这群愚民不信我的……”
周彦岑急急说着话,跟着自己的思绪,却突然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茫然抬起头,正看见一双双像是要吃人一样的眼睛。
班道远还在那边看似小声,实则大声催促着,“接下来呢?接下来我怎么编?”
周彦岑眼前一黑,一口血喷了出来!
人群中的司徒戈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看着那边的班道远,突然间开始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