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济要回天都!”
大皇子逗弄着金丝笼中的金丝鸟,吹了两声口哨,把手里的粟米抖落,转头无奈道:“这种事情你与我说有什么用。”
“他绝对不能回!”
一声暴喝。
魏孝熙翰沉重的脚步声在亭子旁顿住,甲胄鳞片碰撞,“哗啦啦”一声坐了下来。
大皇子眼皮微微一跳,心道轻点坐,你可不知道你屁股下的这张石凳子值多少银子。
魏孝熙翰不知道这些,知道他也不会在乎,“大哥,如今整个大唐都在说他不对,可我知道他并不是这种人。你与他见过几次面,你应当也能看得出来。流言可畏,亦可杀人!”
“我好些日子没有去见过父皇了。”大皇子停了好长时间,突然问道:“你可知道父皇最近在忙些什么。”
“大哥。”魏孝熙翰急道:“他若不进城还好,若是进城,父皇为顾天下百姓,必然将他扣下,之后再发生什么事情,可就由不得我们了。”
大皇子揉了揉太阳穴,打开笼子,把笼中的金丝雀取出,看了一会儿,突然松开手,“去吧。”
那只鸟儿扑着翅膀,在空中停滞了片刻,“叽喳”叫着飞上了天空。
“你知道如今的朝中局势如何,就敢回来?”
“我今日轮休,乃大唐二皇子,为何不能回来。”
“回来不去见父皇,反倒是过来见我。”
“父皇变了。”
“父皇没变!”大皇子陡然厉声喝道:“变的是你!”
他扯住魏孝熙翰,指着天空,胡乱扫了一圈,“你知道天都多少双眼睛盯着城外?唐未济身为少游侯,不管有没有做这些事情,他都必须当着天下人的面说清楚。若是他没做,一切最好不过,若是他做了,你又岂可因私废公!
“礼部、吏部、工部、刑部,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就看他怎么应对。
“父皇诏书早在年前便下,金口玉言,岂容更改。他进也得进,不进也得进!
“大青山何等重要,第二扇门何等重要!如今剑南道妖族偃旗息鼓,他们很有可能另谋对策,第二扇门便是重中之重,你身为第二扇门守将,岂能一语不发就这么跑回来!”
大皇子言语恳切,不复之前淡然,握着魏孝熙翰的手,压低声音狠狠道:“老弟,若是如此,你便是整个大唐的罪人啊!是要被钉在耻辱柱上的!
“我怎么能……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不行,这件事情你别管了!”
魏孝熙翰嘴唇剧烈颤抖着,他嘶哑着嗓子,低低道:“大哥,未济,他也是我的兄弟啊,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去送死。”
大皇子一言不发。
“这些年都是大哥顶在前面,我知道大哥承受了多少压力。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一无是处的二世祖,是个废物,只知道挥霍家财。明面上叫我二皇子,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嘲笑我。
“我拿父皇宝库中的那些异宝砸人,我号称谁谁谁那是我砸出来的兄弟,天下虽大,到处都是我的兄弟,可我知道,他们不是。
“买剑是,唐未济是,大哥你更是!”魏孝熙翰道:“我只有你们了。”
魏孝熙翰眼中含泪,真切道:“买剑当初出事,我不在,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突然便销声匿迹了,就好像,就好像他从来没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
“我还记得我在长安街上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也记得我跟在他屁股后面在太师府乱窜的模样,这些我都记得!我还记得我打碎了琉璃盏,父皇龙颜大怒,要责罚我,还是你和他帮我一起求的情。”
他声音颤抖,连带着手也开始颤抖起来了,“这些我都记得。可他已经消失了,我不想,不想让未济也跟着消失。”
他突然咬紧牙关,站起身来,贴着魏孝熙贤道:“他进城来,就是来送死的啊!那些流言,那些流言若是真的,父皇怎么可能饶得了他。”
“你都说了,那些流言不是真的。”
“满朝文武,哪一个不恨他?哪怕不恨他,也没人会站在他身边。剑南道姓赵的,天都两位侯爷,哪怕流言是假的,哪怕都是捏造出来的证据,砸到他的脸上,他又有什么办法?
“这是借刀杀人,是借悠悠众口去逼得父皇出刀杀他!哪怕父皇不愿意,他也死定了!”
大皇子看着他,突然有些疲惫,“你不担心第二扇门,你不担心整个大唐的局势,你担心他?”
“他是我兄弟!”
“那你可知道,父皇有意让你统军神机阁!”大皇子低吼道:“你若是依旧这般妇人之仁,如何能领着人族战胜妖族,还我人界安稳!”
“什么?”魏孝熙翰一下子愣住了。
大皇子疲惫挥了挥手,变得意兴阑珊,“走吧,走吧。”
魏孝熙翰沉默了半晌,突然道:“我不在乎。我要救未济,他不能入城,绝对不能!”
他转身就往外走。
大皇子一掌劈出,一条金色长龙自掌心冲出,将魏孝熙翰死死捆住。
“大哥!”魏孝熙翰目眦俱裂。
大皇子站在他面前,沉默着低头看着他,忽然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大哥!”
魏孝熙翰急了,大声叫道。
“你不能去。”大皇子冷冷道:“神机阁太过重要,决不能落入旁人之手,你不可让父皇心中有半点芥蒂。”
他背对着魏孝熙翰,顿了顿,“我去。”
“大哥……”魏孝熙翰喃喃。
那只飞走的金丝雀又飞了回来,落在魏孝熙翰的面前,跳了两下,一展翅膀,这次却再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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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见他,我要去见他。”瑾公主坐立难安,转脸哀求道:“母后,我要去见他,你放我走。”
圣后娘娘怜惜地看着她,轻轻揉着她的脑袋,低声道:“你不能去。”
她顿了顿,“不仅今日不能去,日后也不能去。”
“母后,母后……”
圣后娘娘搂着她缓缓流着泪,“傻孩子,你和他的缘分已经尽了啊。从你回来那时候开始,就已经尽了啊。”
瑾公主抬起头,挣扎着,眼中含着泪光,“这是父皇的旨意么?可是为何,为何?不行,我要去见他,哪怕只见他一面,我要去见他!他不能回来,他回来会死的,母后,他会死的。”
圣后娘娘轻轻擦拭自己眼角的泪光,仔仔细细打量着她,“这不是你父皇的意思。”
“那是……”
“是剑囚临死前的遗愿。”
“可。”瑾公主呆了一下,“他怕未济和他一样。”瑾公主豁然站起身来,“我走了就不回来了,未济不会重蹈他的覆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