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越没迁怒他就不错了,他还有脸倒过来怪人!
有这个本事为什么不继续撕万阁老去,他是受害人不错,可苏长越更是啊,这样两两互掐有什么意义。
珠华把心偏得透透的,伸手去摸索苏长越的手臂,她还记得破掉的那边是右边,一边摸一边道:“他拉扯你了?痛吗?他是脑子不好使嘛,都知道去怼万阁老了,就不该半途而废,接着怼才是,什么时候把自己洗成白莲了什么时候再停;要么索性装乌龟缩头熬过这段时间,科举的热度本来都渐渐退去了,再过一阵,谁还记得清楚。他这倒好,把你这个原定的拉扯出来,等于把前事又提醒了大家,真是的——”
她嘀咕个不停。
苏长越微有诧异:“你说的不错。”
这一进一退,确实是探花卢文滨现下最好的应对之策,没有圣眷的万阁老,就算根深叶茂一时参不倒他,也不会有被随意捏造罪名打入诏狱的风险;而假如仍有顾忌,那选择蛰伏也不失为一道良策,翰林院并不只修实录这一项文事,因为不少人受被抽调在修实录上,其实是空出了一些不错的差事的,这些差事本来未必能轮得到新科进士,卢文滨若去争取,怎么比同他相争把自己推到一个尴尬的位置上要好得多了。
珠华听出来他口气里的赞赏,有点得意,道:“是吧?我觉得我都比他聪明一点,会读书未必一定会做事。哎,他到底打着你哪了没有?”
“没有,我们也没打架。”苏长越解释,“他来质问我,我说了两句他听不进去,我觉得跟他没什么好说的,就转身要走,他拉了我一下,可能是力气使大了。随后别人被吸引过来,他也有些没脸,便负气去了。”
珠华这才收回手来:“哦——嗯?”
因为她的手被苏长越按了回去,按在他胸膛上。
苏长越有点无奈地道:“你摸我半天,就这样完了?”
“谁摸——”珠华反驳不下去,她另半边手肘还支在人家胸膛上呢,忙滑下去,才道,“我是关心你,怕你受伤,没有别的意思。”
“我有。”
苏长越干脆应声,暖热的掌心覆下来,带着她整个小了一圈的软软手掌探入他半松的中衣衣襟里。
“……”珠华惊得连连眨眼,手指失措地在他薄薄的肌肉上蜷起——感觉不对,好像抓了他一把似的,又忙松开,脸颊瞬间全红了。
她不是没有碰触过,但那是意到浓时,没工夫七想八想,现在她还清醒着呢,这,她不知道角色颠倒过来她心跳一下子也能飚上去啊!
她能清楚感觉到苏长越的心跳也有些快,但相比之下他要镇定许多,因为他还能低笑出来:“你想摸,就继续摸好了。”
“……”
珠华再度无法反驳,她主动挨苏长越那么近,要说一点心思都没有那太假了,但她的心思是纯洁的,落过雨后的夏夜,挨在一起说说家事,聊聊天,然后再睡觉,感觉多好啊——但很显然她和他在这上面的频率不一致。
他能忍着听她说了这么多话大概都算照顾她了。
珠华有点困扰:“苏哥哥,是不是我一挨近你就——?”
苏长越想了想,回答她:“你不挨近我我也——”
珠华忍不住吃吃要笑,这时谁还记得什么探花不探花的,她羞意略去,感觉他的胸膛平坦又紧实,摸上去也挺舒服的,顺手就滑了两下。
然后,嗯……
月高夜长。
☆、第141章
城南土地庙。
这是座半废弃的破旧庙宇,进门正中的供案后原该高踞着土地公和土地婆一对伉俪神像,然而此刻非但土地公不见了踪影,连土地婆也不知被谁搬倒下来,形单影只地歪斜在庙里的西北角上,还磕破了几处,露出了内里灰扑扑的土色。
不过虽然废弃,庙里却并不荒凉,原来悬于两侧的布幔被人扯落下来,横七竖八地铺在地上,上头胡乱放着些铺盖,加起来足有七八个,有的里面似乎还睡着人,衣裳叠就的枕头上露出一把青丝和半边通红的脸颊。
被占了“家”的土地婆婆端居神位的时候面部舒展,慈祥又和蔼,现在被丢到角落去,姿势半悬,明明还是同一张脸面,不知怎地,硬是显出两三分阴森怪异来。
好像占据了她供案,正拍案叱骂的一名老妇人。
老妇人梳着扁髻,插着两根花头金簪,眉心皱出深刻严厉的纹路,削薄嘴唇飞快翻动,训斥着一个立在庙门边的姑娘。
“你有脸问我要钱!我叫你去问你那没良心的夫家要,你费了那么些力气,门都混进去了,该见的人也见着了,便是个傻子,也能带点银钱回来了——大姑娘,你真有本事,竟两手空空地干摊着叫人撵了出来!曹家虽然缩头缩得快,到底还不至于把事办得这般难看,你实话与我说,你昨儿到底干什么去了?!”
孟钿羞耻地抬不起头来:“祖母,我没做什么,我、我又怎么好问人家要钱——”
老妇人——原忠安伯府蔡老夫人冷笑:“你倒会撇清,你没干什么,昨儿回来为什么躲着不来给我请安?要不是你娘病得发了高热,我不知到何时才能见着你的金面。你莫与我装傻,你是还同曹五纠缠婚事,惹恼了人,才让人翻了脸吧?你去之前,我就再三叮嘱了你,这桩妄想是再也别动,你就一头碰死在他家,也捞不到他曹家的一个坟穴;你老老实实,把身段放低些,问他借些银子渡过难关,他应当再没有不借的,这才是正经。你昏了头不听我的话搞砸了事,这会儿还来问我要钱,我有什么钱,一个子儿也没有!”
孟钿本叫这么一长串话砸得更加抬不起头来,但听到末尾一句,着了急,顾不得难堪忙道:“可是,我娘病得起不来身,等着银子去请大夫,祖母,您发上还有两根金簪——”
啪!
蔡老夫人勃然大怒,用力拍了一下供案:“我在这家里熬了一辈子,老来受此横祸,享不着你们儿孙的一些儿福,倒还叫儿孙想着敲了我老婆子的骨头吸里头的髓,天底下哪有这样的荒谬之事!你这会儿会装出一副孝顺模样来了,昨日又发的什么昏,叫你往外头去做事不能,一双眼睛回过头来倒是会盯着自家长辈,你给我跪到外面去,好好反省反省!”
孟钿下意识扭头往外面看了看,这座土地庙既已废弃,无人整修,门前那块地方也不成个样子,昨晚落了雨,此刻半干半泥泞,还和着些别处冲过来的菜叶枯枝及说不上来名目的杂物,孟钿看一眼就忍不住想远离了,又如何愿意跪下去?
“姐姐,”一个拿着把只剩零星几根枝桠的破扫帚的少女从庙边上过来,小声劝道,“祖母心情不好,说话才这样,你别往心里去,快给祖母道个歉罢。”
孟钿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家族一下败落到遮头的片瓦都不可得,母亲病了连个大夫都请不起,难道她心情就好吗?
迁怒地瞪一眼庶妹:“走开,谁要你假好心!”
赌气地就要走出去跪下,却忽听得车轮声响,转头一望,只见自道那头驶来一辆青帷小车,孟钿有点出神,以前她家有点脸面的下人出门才坐这等车,她坐的车可比这气派豪贵多了——
这一整条路都不怎么平顺,那车颠颠簸簸地到了跟前,车帘掀开,一个穿银红衫子的姑娘在丫头的搀扶下,拉着一张脸很不高兴地走了下来。
孟钿见到那姑娘,脸色一变,不自禁地往后倒退了两步,想缩回庙里去。
“孟钿,你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