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岳棋瞪着眼睛，一副见鬼了的模样盯着狼吞虎咽的外甥女，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洛琳菁是个早产儿，先天不足，吃东西就像小猫似的，两口就饱了，就算饿极了，也只是多吃几口而已。就是怕她不肯吃东西，岳棋才带了这一整包吃食让她选，没想到……她竟丝毫不挑，随便拿起一块就往嘴里送，岳棋从没见过她这样吃东西，就像……就像是一个胃口极好的健康孩子！

岳棋眼眶微红，看着她一口接一口地吃得香甜，生怕她噎着，连忙将一个小水囊递了过去，“我是从后院翻墙进来的，水不好带，只有一点，你喝点水，慢点吃别噎着。”

“嗯嗯。”洛琳菁将岳棋带来的七八种糕点和两个肉包子全吃进去，又喝完了一水囊的水，才有了七八分饱的感觉。

没有了饥饿的折磨，吃饱喝足后洛琳菁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前所未有的好，这才想起之前吃东西时狼吞虎咽的失仪模样，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挺直肩背坐直身子。

小姑娘嘴角还挂着糕点屑呢，此刻正襟危坐，还摆出一副淑女的姿态怎么看怎么好笑。

岳棋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在小姑娘委屈的目光中勉强收了笑声，帮她擦了擦嘴角，问道：“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琳菁仔细回想了白天发生的一切，小声回道：“今日午睡起来，我觉得头有点闷闷的疼，就想着到院子里走走，走到荷花池附近时，看到洛琳瑜、洛珝和章家表妹正在池边玩耍。我知道洛琳瑜不喜欢我，本没打算往前凑，刚转身走到院门，洛琳瑜就大声叫我过去。我看她脸色不好，不敢得罪她，就过去了。我才刚刚走到她面前，一句话也没说，就被她用力推了一把，我没站稳往后跌倒。也不知道洛珝什么时候站在我背后，我一倒下也顺带撞倒了他，两人一起掉进了荷花池里。”

想到那时被冰凉的池水淹没窒息的感觉，洛琳菁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定了定神才继续说道：“好在现在已是初秋了，池水不深，丫鬟们很快把我们倆都拉上去了，这时候母亲和祖母得了消息也赶了过来。祖母问话的时候，洛琳瑜身边的丫头婆子一口咬定是我贪玩，自己落水不算还将洛珝推下水。我那时又冷又晕，身边又没带丫头，没人帮我辩解，祖母一气之下就让人把我关在祠堂思过……”

岳棋听得怒火中烧，都忘了要压低声音，怒骂道：“岂有此理，洛琳瑜简直无法无天了！”

洛琳瑜身为洛府唯一的嫡女，又被章氏千娇万宠，可不就是无法无天了吗？今日若只是洛琳菁掉进水里，根本不会有人理会，只会说是她自己不小心落水，怨不得旁人。如今洛珝也掉进水里了，整个洛府都鸡飞狗跳。同样是洛家子孙，同样落水，洛珝就被抱回了厢房，请了三四个大夫过来看诊，洛琳瑜也没事人似的好好待在闺房里，就洛琳菁一个人被罚跪祠堂，洛家简直欺人太甚！

说起洛家的烂账，岳棋心头的火就蹭蹭往上冒。

洛家祖上本也是簪缨世族，也曾封侯拜相，只是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洛家到了洛成奉父亲这一代，也就只剩个虚有其名的伯候爵位。洛伯候自己没什么本事，却娶了一房厉害的妻室，老夫人将逐渐落败的伯候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虽然是生了一个独子洛成奉，却将儿子教导得很好，小小年纪就被陛下钦点为探花郎，风光无限。

洛成奉的发妻，是国公府伏家的嫡出二小姐，那时伏皇后刚刚过世，伏家的儿郎大多战死沙场，国公府渐渐有颓败之势。但即使如此，国公府的二小姐与洛府结亲，也是低嫁了。

洛老夫人手段了得，洛伯候一生只有一个正妻，没有妾室，洛家家风也算清正。洛成奉年少有为，前途无量，这门亲事便定下来了。

伏氏嫁入洛家后，与洛成奉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只是伏氏生下儿子洛珺之后，身体便越来越差，眼见不久于人世，伏氏为洛成奉纳了一名妾室，这个人就是岳棋的姐姐，岳画。

岳家本也是书香门第，可惜岳母没能生下一个儿子，岳家两老相继去世之后，岳家旁支的叔伯兄弟就来争夺家产，为了财产，他们打起了两个岳家小姐婚事的主意。岳画不甘心被人算计，在伏氏找上门来，预纳她入洛家时，一口答应了。条件是要将妹妹一并带入洛府抚养，岳家的财产全部作为妹妹日后的嫁妆，伏氏应下了。

就这样，岳画以良妾的身份被抬进了洛家大门。岳画进门不到三个月，伏氏就去世了，按照大洲国礼制，夫君需为妻守节一年，洛成奉守了整整三年才续弦，一时传为佳话。

洛成奉续弦娶的是大理寺卿章大人家的嫡次女，章氏嫁入洛家一个月，岳画便被诊出怀了两个月身孕。

岳画性情温婉，容貌清雅出尘，知书达理，陪在洛成奉身边五年，感情自然不浅。即使新妇刚刚进门，她还怀着孕了，洛成奉也经常宿在她房中。

对于刚嫁为人妇的正妻来说，没有什么比夫君房中有个怀了身孕还万分得宠的美妾更让人难受的事了，章氏恨得牙痒痒，这恨意就连岳画难产去了以后都未能消散，甚至转嫁到岳棋和洛琳菁身上。

岳画去世后，岳棋仍然寄居在洛家照顾洛琳菁，她的婚事自然是由当家主母章氏为其操办，在岳棋年满十六岁的时候章氏为她选了皇商李家。按理说，岳棋不过是洛家妾室的妹妹而已，能嫁入李家为正妻是她高攀了。只是那位李三公子，还未娶妻，就已经有了三房小妾，通房无数，性情还十分暴戾，传说他房中死过几个通房。

岳棋空有嫁妆，没有娘家撑腰，嫁过去日子绝对不会好过，莫名其妙死在后院也不是不可能。

当时洛琳菁不过才六岁，因为早产的缘故，三天两头生病，若是自己不在她身边照看着，只怕没几个月就夭折了。洛琳菁是姐姐唯一的血脉，无论如何岳棋都要保护好她。

章氏给她选的李家公子不是良人，嫁过去她这辈子也是毁了，既然如此，不如拼了！

那时章氏刚生下洛珝，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岳棋也是个狠人，找了个机会，直接对洛成奉下药，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姐夫给睡了。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章氏自然不能忍受，硬是要将岳棋赶出府去，只是没想到才一次而已，岳棋居然怀孕了，木已成舟，章氏再怎么闹也是无用。老夫人做主，将岳棋收入洛成奉房中，成了姨娘。

章氏哪里忍得下这口气，明面上不能做什么，暗地里小动作不断，岳棋硬生生挺过来了，平安生下儿子洛玹。

不知算福还是算祸，洛玹身体很好，就是右边额头上有一块花生大小的胎记。面容有瑕，身体有残缺者，都是不能科举的，就算这孩子将来有几分本事，又有家族庇护，能混到六品官当当也就到头了。简而言之，洛玹的仕途是无望了。

岳棋的孩子不堪大用，章氏生下的孩子却健康漂亮，一双大眼睛黝黑灵动，透着一股聪明伶俐劲，这下章氏心里那口气总算是顺了些，终于没再对着岳棋母子穷追猛打，岳棋这才过上几年安生日子。

第三章 小神系统

每次想起这些烂账岳棋心里就冒火，脑袋也疼得厉害，不过她最最心疼的，还是眼前的心肝宝贝。

洛琳菁已经十一岁了，明明比洛琳瑜大了七个月，却比她矮了半个头，瘦小得如同八九岁的孩子。这些年来，岳棋常常被噩梦惊醒，梦中这孩子怎么都养不大，一不小心就夭折了。

她心里憋着气，憋着怨，憋着恐惧，却不敢在这孩子面前撒，怕吓着她。

岳棋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郁气，轻轻捏了捏洛琳菁粉嫩的小脸，安慰道：“别怕，我打听过了，洛珝没什么大事，就是受了点惊吓而已。这事说起来还是洛琳瑜的错，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吃饱了就赶紧睡一会，明天一早我就和老夫人说理去，求她放你出去，要是她不放人，我就闹到她放为止。”

岳棋性子泼辣，行事大胆，说得好听点是果决，说得难听些就是不计后果。如果不是这样这些年也护不住洛琳菁，更不可能做出下药睡姐夫这种事。这些年，为了护着洛琳菁，她撒泼打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老夫人看不上她，却又不能真的把人怎么样，打也打过，罚也罚过，岳棋还是屡教不改。老夫人只能眼不见为净，连晨昏定省都省了，这对极其注重规矩的老夫人来说，实在难得，岳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良久。

洛琳菁抓着岳棋的衣袖，轻轻晃了晃，小声劝道：“小姨，你明天先别去求情，现在祖母和母亲正在气头上，去了说不定还会趁机罚你。还是再等等吧，过两天她们气消了你再去。”

今日在场的丫头婆子都是洛琳瑜房里的人，自然是向着她的。小姨去祖母房里闹，绝对讨不到好，她不想小姨再为了她的事挨板子了。

洛琳菁连忙站起身，在岳棋面前转了一圈，生怕她不信，还绕着她跑了几圈，笑道：“小姨你看，我现在好好的，在这待两天不会有事的。”

岳棋愣愣地看着绕着自己欢快地跑了好几圈的小姑娘，眼眶忍不住又红了。她从未见过这么有活力的洛琳菁，忍不住瞟了一眼架子上那一排排木头牌位，难不成真的是祖宗保佑？！

虽然小姑娘这样活泼是好事，岳棋还是担心她累着，抓住她的小手不让她再跑了。岳棋心疼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道：“好孩子，你放心，很快就能出去了。这里就是黑点，冷点而已，没什么可怕的，小姨都跪过十次八次了，不还好好的嘛。”

洛琳菁哭笑不得，跪祠堂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小姨你这一脸得意张狂的表情是要气死洛家列祖列宗吗？

岳棋一点也没感受到洛琳菁内心的纠结无语，继续笑眯眯地说道：“那些牌位都是洛家的老祖宗们，不会为难你一个小孩子的，知道你受了冤枉和委屈，还会保佑你的，别怕。”

洛琳菁微微一笑，眸光闪亮，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嗯，我不怕。”

这次她没说谎，她是真的不怕！不是因为那些黑漆漆死气沉沉的洛家先祖牌位，而是因为脑子里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声音。它有着神仙一般的手段，随随便便就让她的身体变好了，它还说，会帮助她。

洛琳菁越想越兴奋，嘴角不自觉地越扬越高。岳棋哪里知道自己外甥女脑子里住进了个小怪物，看着她这样懂事，她既心酸又安慰，把小姑娘软软的身子抱在怀里轻轻拍抚了好一会，才说道：“小姨不能在这里久待，先走了。你要乖乖的，知道吗？”

洛琳菁乖巧地点头，陪着小姨走到朱门外，低声说道：“小姨小心些。”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