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与夏姑娘是朋友,无法放心不管。”
“有何放不下心的?我在她身边,姑娘竟还会放不下心么?”
柳若藤紧紧皱起眉。
许致未见昨日景象,但也听自己师妹说了,虽心中觉得裴大公子手下无情,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夏姑娘与裴大公子有婚配在,平日里虽表现得并不像世间有情人那样亲昵,但若是她们二人在一起时便会表现出拒绝他人靠近的感觉,定是感情不错,冲发一怒为红颜实属正常,让他实属没想到只是这位裴大公子看似阴柔,其实根本并非如此。
“非也非也,”许致捏起筷子给裴观烛夹了个鸡腿搁到他盘子里,“裴兄不要误会,我们并非有意想要打扰二位,只是江湖险恶,我们正巧也要赶往京师,而且我师妹又实在喜欢夏姑娘,放心不下才想要跟随同行,若是惹了裴兄不快,那咱们就此分道扬镳有缘再会也是一样的。”
夏蒹如坐针毡,看着裴观烛盘子里那个将他还没吃完的大饼盖上的大鸡腿,更是心底直发颤,忙自桌下伸出手动作隐晦拍抚了几下身边裴观烛的后腰。
“我知道柳姐姐喜欢我,”夏蒹呲牙笑,眼睛弯弯看向柳若藤,“咱们正巧都要赶往京师,一起同行便是,之后到了京师柳姐姐跟许大哥再接了悬赏令,可得时常记得给我写信呀。”
她这番话说的极为合适,既没让主角团二人继续不悦,又松散了如今僵硬下不来台的氛围,还照顾到了裴观烛的心情。
柳若藤与许致对视一眼,笑着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但是这抹笑,到了夜间便转换为忧虑。
后日便要启程,走水路,东西尤其要小心装放,夏蒹拿了小锁头将自己装满了头饰的小盒扣起来,叠床上堆放的衣裳。
“夏姑娘,”昨夜下雨,今夜月亮便又回到了天上,投映在客栈的小屋内,一片清浅的蓝。
柳若藤心不在焉叠着衣裳,从衣襟里摸出一包用纸裹着的糖,打开递过去。
“这是梨膏糖,夏姑娘吃一块,这些正巧全都送给你。”她不大爱吃甜,将用纸裹着的梨膏糖递过去。
“哇,谢谢柳姐姐。”夏蒹爱吃甜食,尤其是一直忙着收拾东西,嘴里正空闲,塞了块梨膏糖放到嘴里,满口甜丝丝。
少女在夜色下脸蛋眯成了猫儿,眼睛微微闭起来,唇角扬起,两手放在脸侧,生动不像柳若藤见过的任何一个大家闺秀。
当然,也不像她见过的同为武林世家,和她岁数相仿的那些姑娘们,夏姑娘总是少有,笑便笑的狡黠,吃便吃的大口,表达话语更是直白又让人舒服,热情的像个太阳却又不让人觉得她是在讨好。
是个独特,且难得一见的好姑娘。
偏偏,身边怎么就跟着个那样危险的存在?
柳若藤想起少年的眼神,若说夏姑娘是太阳,那么裴大公子大概就是缠绵不断,光是看一眼便觉得沉闷到透不过气的阴雨。
她看人从不会出错。
裴大公子就是她看到第一眼,便会觉得心里不舒服的存在,这种隐晦的感觉在他拎着那两个摇摇晃晃的人头过来时爆发到极致,她根本无法放心夏姑娘待在那位裴大公子身边。
“柳姐姐,你别皱眉呀。”
带笑的声音打断她思绪,夏蒹不知何时坐到了床侧,小腿晃悠着看过来。
“柳姐姐总是一想些事情就皱眉,小心以后可别让眉心长了褶子,那就可惜了这样漂亮的脸啦!”
“啊,眉心竟会长褶子的?”柳若藤微顿,急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
“现在还没有呢!”夏蒹冲她笑,“跟柳姐姐说,只是想告知你皱眉是很珍贵的,次数多便会长了褶子,下回可不能再因为这些没必要操心的事情皱眉啦。”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柳姐姐,他在我这里不算是坏人,我了解他,所以我知道他不是坏人。”
夏蒹弯下腰,继续叠衣裳,工工整整的将叠好的衣裳放进木箱子里。
“……是吗?”柳若藤摸着自己额头的手停顿,片晌,看着夏蒹的模样,抿唇点了下头。
“对了,夏姑娘,今日事多,还没来得及把结下来的悬赏金给你。”
柳若藤从她常拿着出门的包裹里翻找,从里面掏出一个用红色布料裹着的包袱。
其貌不扬,用布料裹着,是悬赏司常用的结钱方式,拆开了里面还会有个黑色的罩子,在里面才是满当当的银子。
“虽裴大公子说要我们与夏姑娘五五分,但我们这次没出什么力,实在不好就这样白拿钱,便只要个路费和悬赏令的底价便成。”
“那怎么行的?”
两人好一番说道,最后夏蒹低下身子抱着怀里的六四分的银子,抱得一点缝隙都不留,就怕柳若藤再递银子过来。
日子久了,夏蒹对待柳若藤早就不再是一开始因着她是这本书的女主角,抱着讨好的那种心态,还当人家是个纸片人去不平等的交流,柳若藤这姑娘一直特别实在,有骨有肉,相处的时候夏蒹都时常会忘了她是这本书的女主角,早就不跟以前一样还想着占占女主角便宜了。
见夏蒹毫无形象的趴在床榻上,柳若藤笑出声,举着银子的手垂下来,“罢了,但少给夏姑娘的银子我心里记下了,等日后夏姑娘若有用的到我的地方,只管开口便是,用不得再花钱出悬赏令。”
这话便是打趣了,夏蒹点了两下脑袋,这才敢直起腰来。
“还有件事,”柳若藤面上笑容微敛,“我想着还是跟夏姑娘说一声。”
“什么事?”夏蒹捋着有些乱了的发髻。
“是昨日,我与师兄去结悬赏令的时候又遇到了那位秦家公子。”
听到秦家公子四个字,夏蒹脑海中下意识回想起记忆里那张三角细长眼的尖嘴猴腮面,吓了一跳,但转瞬再想便察觉不对。
啊,原来不是在说那位‘秦公子’。
而是真正的,那个双腿残废的秦家公子。
“听闻他大概是昨日到达了申城,便一直在悬赏司等着,说是觉得心里头慌神,便来了申城想等等结果。”
夏蒹听着她的话,回想起了梦中的那个穿金戴玉的小男孩。
秦妈妈听闻他双腿再不能行走时也对裴观烛发了疯,想必那之前也定是对这位并非自己亲生的孩子不错,但是那之后呢?
秦妈妈这样心狠手辣,那之前还混着或真或假和愧疚的爱,想必都在自己这个‘儿子’无法行走,甚至上个茅厕下个床铺都需要人照顾的时光里消磨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