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就是共梦的时候,可能是因为我和你会有连接,就导致偶尔你做的梦我也会跟着梦到,”夏蒹说着话,羞的脸都埋在他脖颈间的暗红色狐狸毛上,“然后,有一次我做了春梦,嗯,我现在知道是我做的了,我梦到我去摘梅花,然后没摘到,你领着我去茶室,但好像并不是在裴府,而是在一个我没见过的府上,总之……就在那里你和我……就做了。”
她说话像倒豆子,一股脑的闷头将话全都倒了出来。
好久,夏蒹都没听见裴观烛回话。
少年脚步也未往前,夏蒹疑惑抬起脸,便对上少年正看着她的漆黑凤眸。
他低垂着眉眼,面上神情有些恍惚。
寒冬夜寂静,这世间都好似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夏蒹好可爱。”
他说,面上却一点笑都没有。
“我时常会想,若时间能就此停止该有多好,”他眼瞳一点点涣散,瞳仁儿好似一团凝固的浓墨,“就这样停止,停在此时此刻,都不要再往前了。”
“……裴观烛?”
“若能就此停止该有多好,那样的话,就再也不用担忧前方的痛苦了。”
他像是听不到她说话了。
夏蒹看着他,感觉到什么,手刚要去拍裴观烛的脸,他便忽然弯下腰,他这个动作是让她下来,夏蒹近乎是身体本能的踩到地上,接着,她大脑一片空白,看着裴观烛就这样晕倒在了她的面前。
……
“大公子身体天生有虚症,这几日大雪,怕是出门受严寒,感染了热症。”
医师来了一批,又走了一批,话都差不多,说裴观烛天生体虚,感染了热症,之后,夏蒹也不让小厮出门去请那些医师过来了。
雪一天比一天大,夏蒹每天坐在床榻边,在昏暗的屋子里看着外面大雪好似碎纸片一般从天上掉落下来,小厮们白天趁着雪渐小将雪铲出去,没过一会儿,大雪便又堆积而落。
裴观烛自从那日昏迷之后,便再也没醒过来,就连他父亲前往金陵,裴观烛都没来得及去送他一程。
他醒不过来,证明饭也吃不下去,早几日身上养出来的肉一点点掉下去,他面孔变得清瘦,又成了只有骨相撑着的模样,躺在床榻上,苍白的面孔就好似夏蒹幼时看电影看到过的那些好看的僵尸一样。
夏蒹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接着帮他擦胳膊。
第二日,大雪渐小。
小厮过来告诉她,宫中的贵妃娘娘很想要见裴观烛,马车正等在门口。
“去通告一声,人昏着呢,哪儿都去不了。”
夏蒹站在台阶上说,小厮站在台阶下头,闻言支支吾吾,半晌也不走。
夏蒹叹了口气,“我去说吧,你把帘子撩下来,别让寒风进去。”
“是,少夫人。”
夏蒹从木凳上拽了厚实衣裳胡乱披在身上,雪成了一粒粒的小穗子落下来,夏蒹小步出去,果然见门口停着宫中的马车。
宦官见到夏蒹,忙小步过来垂着脑袋给她请安问好。
“麻烦公公过来一趟,”夏蒹说话,白气直往外冒,“晚明受风寒了,压根就起不来床,现下昏迷不醒,哪哪也去不了。”
这小宦官闻言,也没多纠缠,只道贵妃娘娘想念他,既然此次来不了,那就等下回再来接他。
夏蒹点头,笑着看人回到马车里,马车疾驰而去,激起路上一片雪沫子。
夏蒹呼出口气,转头回去。
外头冷,出来这一会儿,夏蒹的手指头就冻僵了,她一路小跑,待即将上台阶时,忽然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夏蒹微顿,猛地撩开门帘。
寒风进去,夏蒹瞪起眼,跨过门槛,转身将门帘盖得严严实实。
“你来做什么?”夏蒹问的是坐在裴观烛床榻边的裴云锦。
“嫂嫂好呀,”裴云锦像是根本看不见她面上的表情一般,笑着和她打招呼,他脸上全都是伤,还有难看的棕色未愈的淤青散着,“听说这几日长兄一直病着,我过来看看。”
他转过头,看着床榻上闭目躺着的裴观烛,“长兄病得好严重啊,有几日起不来了?若不是有医师告诉我,我都不知道长兄病得如此严重,嫂嫂你也是,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呀?”
“没这么严重,”夏蒹感觉一阵头重脚轻,“他体虚,受了风寒,着凉需要静养,你也快些出去吧,不要一会儿风寒染到你的身上。”
“这样啊,”裴云锦道,他笑着,“原来是这样啊。”
裴云锦坐着,和裴观烛六分像的凤眸定定看着她,他有双棕色的眼仁儿,看上去便透出一股狡黠的感觉。
而不是像裴观烛。
裴观烛的眼睛,时常会给她一种干净到了极致,但那种干净,并非无知,而是好似被锁在动物园中的野兽,眼瞳漆黑,透着非人一般的纯粹。
但裴云锦的不一样。
裴云锦的眼睛,是“人”的眼睛,透着精明和算计,有着人的情绪。
但其实,他这样或许才是最好的。
夏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永远站在裴观烛这条线上,永远,但这并不表示,她没有正常人类的三观,正相反,夏蒹一直紧紧抓着自己在现代社会所拥有的知识与人格不放手,杀人是裴观烛的事情,她不妄加置评,她没这个权力,只是,她不能将这一切看待为“正常”。